玉丽筝来到周府当然事出有因。
她接到了周碧云的求救讯息。
上次月初祠堂祭拜时,高姨娘莫名其妙碰落祭品盘,差点被罚。过后她几次对女儿说,当时有人推了自己一下。
再加上近来种种异状,周碧云自己就多了几分心思。
果不其然,这次祭祀,大夫人站在最前面,口中念念有词;其他长辈跟随其后,合掌默默祷告;周岫云则带众姐妹在一旁低头行默礼。
周碧云位置在长姐身后,左边是三妹紧靠,右边则是长长的祭桌,桌上摆满祭品。
周碧云越看越感觉不对头,决意抽身远离祭桌,没料到才左移一步,就听后边四妹巧云轻咳一声,倾身靠了上来。
周碧云避无可避,被巧云推到一个祭品盘边。
一声脆响,祭品盘碎成十几块。
众长辈目光刷地投过来,个个怒眼突睛的。
大夫人则一声怒喝:“谁打烂的?”
不出所料,四妹巧云嚅嚅喏喏地说:“好、好像是二姐……”
周碧云不由心中冷笑,趁乱向门口处的丫鬟红绡使个眼色。
红绡马上悄然离开。
周碧云直直站着,既不辩解,也不愧疚。若有敬意心中留,不在表面形式中,不是自己打碎的祭品盘,天地神明、祖宗之灵可见可鉴。倒是那装神弄鬼无耻之徒,亵渎祖宗神灵,总有一日会遭到报应的。
周碧云嘴角露出傲娇的浅笑:诸位,我早已不是一年前碧姐儿!
如果还是那样钝钝傻傻,没有学到丝毫“走一步看十步百步”的本事,那就配不上做筝妹妹的……好友,嗯,闺蜜!筝妹妹说涠城方言把好友叫“闺蜜”!
话说红绡悄悄出府后,就到处找玉大小姐。
她先去杭山杏林,后门门房说玉大小姐几天没有来了,沈姑娘也到农庄去了,其他人也不在这里。
红绡又跑到樊府,这才知道玉小姐回玉府了。
是的,玉丽筝这几日回玉府小住。
长姐回府,丽瑶、丽梅、其恒姐弟笑得合不拢嘴,从早到晚围着长姐转。
弟弟其恒说:“就喜欢听长姐说话,长姐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长姐玉丽筝轻轻弹弹他的额头,又问他的功课如何。玉其恒一一作答。
其实玉丽筝早从族学先生处知道弟弟学业极为出色,此时听弟弟对答如流,更是欣慰。
丽瑶又拿出父亲最近来信,几姐弟挤挤挨挨凑到一处看,时不时发出嬉笑声。
孙姨娘抱着玉丽姝坐在一旁,看着这和乐融融的情景,一直笑到心里。
这和睦安乐的大家庭之主,原礼部侍郎、今远在永州任通判的玉远安,几番收到庶女瑶姐儿的书信,知道嫡女为玉府出头争得面子,又把家务安排得妥妥帖帖,不由喜出望外。
喜悦之余又对嫡女极度愧疚,只是一时拉不下面子,写回信时写了又撕,终没有说出来。
再说红绡,一路紧赶快赶来到玉府,待见到玉丽筝时,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玉小姐,救救我们小姐吧!”
玉丽筝忙把她扶住,叫丽瑶端来水:“不急不急,先喝口水。”
红绡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手背一抹嘴角,大喘气说:“今日上午,大夫人说府里有喜事,要祭拜祠堂,我们小姐不小心碰掉了祭品盘……”
玉丽筝问:“就打烂祭品盘这事?”
红绡点点头。
玉丽筝轻呼一口气,打烂祭品最多罚跪祠堂,那,先问清楚红绡再做打算。
若是人命关天,她肯定拔剑挥鞭冲进周府去。
欺负我闺蜜,虽远必诛!
丽瑶、丽梅一左一右,将红绡扶起,到旁边亭子里坐下。
玉丽筝说:“打烂祭品,不过祠堂罚跪,总不至于罚更重。红绡姐姐别急,慢慢说来,我来想办法。”
红绡就大概说了:赵公子三个月没有音信,听说中了状元;大夫人要小姐和高姨娘赶出一幅绣品,趁机将小姐禁锢在姨娘房中不得出来;祭拜时大夫人话中有话,说府上有大喜事,准女婿中了状元,话音暗示喜事与碧姐儿无关;然后就是小姐打烂了祭品;而上次月初祭祀高姨娘就被人推了一下,以致打烂祭品盘……
丽瑶、丽梅听得咬牙切齿,玉丽筝更是眉头紧皱,她回身望向娄飞婵,说:“你去探探,周府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炷香功夫,娄飞婵回来了:“周小姐被罚跪祠堂,大夫人的嬷嬷亲自把守祠堂门口,不准进出。玉府宴厅人来人往,说是要招待贵客,贵客就是状元郎。”
“周岫云母女在闺房梳妆打扮,比试衣服。”
众人都被娄飞婵刺探速度之快惊呆了,玉丽筝则呵呵冷笑:“好一出姐妹易嫁、姐替妹嫁的大戏!”
红绡急了:“那怎么办?大小姐要把状元郎抢走了!”
玉丽筝并不着急,慢慢噙了一口茶,说:“现在是考验状元郎的时候了,若是他贪图尚书嫡女身份,忘情负义,这样的渣男不要也罢!”
又对红绡说:“你且回去,我明日一早递上帖子,求请午时初拜见周府大夫人。”
红绡擦了擦眼泪,话语仍有抽噎声:“我们小姐就知道,出事找玉大小姐就对了!嗯,那我先回去了。”
又说:“玉小姐您快点来啊,我们小姐跪一日一夜,身子怎么受得了……”
玉丽筝点点头:“你放心,我自有分数。”
红绡走后,丽瑶问长姐:“为什么要到午时初才去拜见周府大夫人?碧云姐姐跪那么久膝盖会不会受伤?”
玉丽筝用茶盖拂一拂茶杯的水面,轻喝了一口茶,这才说:“你想想,大夫人巴不得碧云姐姐受伤落病,我去求她,她会答应宽恕碧云姐姐?”
她不是矫情,此刻有意显出从容镇定的样子,不过是给弟妹们做示范。
丽瑶、丽梅都摇摇头:“不会。”
丽瑶思量:“那,就必须周尚书在场。官场巳时末散衙,午时初?周尚书午时初应该回到府上!”
玉丽筝弹了弹三妹的脑门:“聪明!”
然后对娄飞婵说:“至于碧云姐姐跪久会受伤,就有劳飞婵姐姐今夜辛苦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