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欢道:“上次似乎说到是关于玄语身世之事。”
“正是,这世上知道乌母主女王与他孕有一女之事的人,本就屈指可数,如今活在世上的,除了女王身边的一个姆妈,便剩下老身。他把我留在身侧,便是握住了女王的短处、把柄,便是握住了要挟漠南回鹘的条件。你想,若是这漠南回鹘的皇室知道,当今女王竟有如此污点,如何能让她继续在这宝座之上?漠南百姓若是知晓,女王又要如何服众,如何自处?若我猜得没错,如果此次契丹借兵不成,那他便会转向漠南回鹘求援,只是如今漠南大势已去,怕是举国之力也借不来这万千铁骑。”
“所以那国侨公每一步便都是早早谋划好的,只是这除奸大会又寓意何为?我却始终看不透……四夫人,夜落祈将军乃是这五万大军的带头将领,您乃是这五万遗孤中地位最尊贵之人,这除奸大会,本就是煽动气氛,顺时造势之举,若您能去替她二人表明立场,以正身法,说几句公道话,或许还能为玄语洗刷这不明的冤屈,寻求这五万遗孤的原谅。若是您不去,只怕她二人,是要血溅当场,无有个全尸了。”
四夫人思量着,问道:“那玄语乃是桑维翰的女儿,那桑维翰既然如此计划,玄语竟不愿接受这荣华富贵,反而要去与修吾同生共死?”
“诚然!暂且不论这国侨公所言是真是假,纵然是真的,便是拿修吾的命换座金山,换个皇位,那玄语也是绝不能应的。”
“这可是小语,亲口之言?”
“虽不是字字亲口,但她的心意却诚然如此,丝毫做不得假。不然怎会一得知修吾的消息,便即刻动身赶往漠南回鹘呢。她临行前还说,纵是死,也要和修吾死在一处才好,更何况,细作是她,与修吾有何干系。”
四夫人拍案而起道:“好!我那日见他二人便知她们并非那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之人。果然没错,若说别人我不救,若说这二人,我本就亏欠他二人一条性命,如今徒然走一遭,又有何妨。”
白易欢忙得起身拱手道:“四夫人这是答应了?您真是在世的活菩萨,受小可一拜。”
“白少侠快快请起,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外道。”四夫人抿了口水,叹道:“老身这半生,是吃了多少那劳什子的药才撑到今日的,那药又是何物所制,我心中怎会不明白。我这一生造孽太多,若是真能救下她二人,总算是行了件善事,积了份功德。若是真因此丢了性命,还能少些拖累昭儿。”
“四夫人,您可莫要如此说呀,昭儿乃是世间最孝顺的儿子,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他交待暂且不说,便是昭儿要伤心到何等肝肠寸断的地步,您也定是不会舍得的呀。”
“是啊,我那可怜的昭儿,先前在那水深火热的仓公派,日日刀头舔血。如今早已过弱冠之年,虽然先前与岱风派订了亲,如今却也是做不得数了,竟是连个姻缘也没有,连个家也没成,我如何能放心离去。”
白易欢闻听此言,立刻起身,信誓旦旦道:“夫人放心,我与淳于兄乃是刎颈之交,情投意合,生死相许,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不离不弃,一生相随!”
见白易欢的话有些言过,四夫人便只当他是热心之人,笑道:“也不知这昭儿何德何能,竟结交到白少侠,如此的金兰挚友,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到金兰挚友四字,白易欢心中不免有些别扭,只得尴尬地笑笑。
“白少侠,你前几日与昭儿相见,他可说要去赴这除奸大会?”
提到此事,白易欢心中不免一阵抽痛。既然吾阳已知晓当年幕后真凶,眼下定是谋划着如何报仇。他如此痛恨自己,定然是不想再相见了。
“夫人放心,我并未告知此会是桑维翰谋划,也未告知时间、地点。想来他久居中原,也未收到帖子,应是不会前往。”
“这便是最好不过了。”
“着实,这除奸大会尚不明朗,想必也是凶险万分。不过夫人您放心,小可即便舍去性命也定会护您周全。”
“我已知天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昭儿安好,我又有何惧。白少侠正值韶华,莫要因老身丧了性命,伤了自己才好。”
白易欢闻听此言,忙得拱手起身道:“四夫人,怎可如此,小可定是要护夫人周全的。”
“罢了,罢了。”四夫人又问道:“不知白少侠与那修吾、玄语二人又是如何的情谊,竟能以身犯险,舍命相救?先前老身见着那小语这丫头,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生得标志,为人心地善良,莫不是白少侠……”
四夫人前先便知玄语心中只有她那师兄,如今白易欢如此好的一个人,可不要因生错爱,徒生烦恼才是,故而有意提点他。
“不不不,我和她二人乃是萍水相逢,只是被她二人的情谊打动。世间能有如此生死相随,又心意相通之人,太少。便想着自己这一生算是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了,若是能成全他人,也是好的。”
“像白少侠如此才貌双全,轩然霞举的淑人君子,本就是人中龙凤,怎会形单影只?莫不是家中长辈,未曾做主婚配?”
白易欢一见着四夫人,便如见到至亲般,总想多说几句。“夫人不知,并非如此,而是我心仪之人……哎……只道缘浅情深。”
“这是为何?”
“只怕世人不容。”
四夫人一脸疑惑,“莫不是那姑娘已许配了人家?”
白易欢摇头叹息道:“并非如此。”
四夫人不解其中之意,又不知他到底看上何人,不好妄下定论,身子坐了这许久又有些吃不消,便只得道:“只要年纪相当、尚未婚配,即便是门第高低略有不同,也是无妨的。只要不违伦理纲常,国法礼教,无损他人,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若是家中反对,便是要长辈出面商议才好。”
白易欢还想说些什么,又恐吓跑了夫人,便道:“小可记下了,我和他诚然是已经心意相通,无法割舍,只是其中有些误会,小可定会再去试试。”
见白易欢如此说,想来他那段姻缘应也是段良缘,只是年轻人途中偶遇坎坷罢了,便又劝慰道:“先前我便劝小语,从古至今,这世间之事什么不是挣得你死我活才得来的,大到江山社稷、小到吃喝用度。如今劝慰你,这良缘也是要自己去争取才好,两个人携手白头不易,女子皆能为自己的终身大搏一搏,抗一抗。你身为男子,行事方便得多,更是要为自己的姻缘争上一回。既然两人已生了情愫,便不要辜负了才好。”
听四夫人这么一说,白易欢心中顿觉有了希望。“果真如此?那我定然是要听夫人的,无论如何,都要争上一争,搏个好姻缘,与他携手白头。多谢夫人!”
见四夫人已经疲倦,只简单说了说后几日的行程,便扶四夫人回房休息。
耳房的尔朱听了个真切,只得假寐在床上,心中却是哀思如潮。
剑灵将屋子让给了白易欢,服侍他睡下,便进了尔朱的屋,躺在一旁的罗汉榻上休息。
见尔朱并未睡着,便低声道:“咱们家公子真是会打趣,若是哪日那四夫人知道他日日惦记的,方才口中说的,竟是自家儿子,不知这四夫人要气成如何模样。”见尔朱清葵并未理会,便也不再言语。
第二日,白易欢便命剑灵、尔朱护送四夫人去漠南回鹘,参加那除奸大会。临行前还将先前寻来的一颗炼君丹交予夫人,让她按时服用。
嘱咐道:“此去除奸大会定要多加小心,若是他未赶到,定是不能让四夫人露面,无论何事,都要以夫人的安危为重。”
言罢,白易欢也启程赶往漠南回鹘,只是他要先行一步,去寻那乌母主女王。自己的女儿命悬一线,这做母亲的,总是要想个法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