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出生在陈塘县城。而是在一个海滨大城降世。
可惜是个女孩儿,这叫等着抱儿子的父亲失望许久。
“送回老家去吧!”男人不顾还在产房,也不顾要坐月子的母亲,只点了根烟,排解着愁思。
“她都没吃上口奶……”母亲到底比父亲要多一分不舍来,毕竟是十月怀胎掉的肉,自己的孩子,哪有生来就不喜欢的。
“送走吧,这里条件这么差,老大跟我们吃苦就已经对不住她了,还要再跟个拖油瓶,你怎么找事做?”这个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做了最终决定。
母亲是想反抗的,但她就像中国传统女人那般,有着一切贤良淑德的美誉,她会听从丈夫的安排,并尽可能体谅他,不给他添麻烦。
男人说是失望,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失望,他是习惯了的。
有些女人的肚皮,就是生不出儿子来。
在沉檀前面,还有两个姊姊,按排行,她是老三,老大被关注,老小被疼爱,最好不要做中间那个。
可惜大姊姊出了意外,早早夭折,她想,那时,父亲母亲应该很是悲痛的吧,毕竟是一对爱侣的头胎,第一个爱的结晶,就算是个女儿,那也是值得好好教养的女儿。
就这样,沉檀一出生,便做了上不去,下不来,无人疼的老二。
在这样悲痛的情况,若是来个男孩缓解下,也是好的,最少不至于落到被送回老家给祖父祖母抚养,做留守儿童的境地。
但沉檀不是男孩,所以她还没吃上母亲的奶水,就被送回了老家。
找要回家的老乡,在过年夜时送走的。
在所有人开始倒数,钟声敲响,欢庆新年那刹,绿皮火车从海滨城市离开,一路向北。
寒冬风声呼啸,小沉檀全不哭,一双眸子看着车外的世界。
车内声音嘈杂,还好已经是大年夜,‘春运大军’早就结束开拔,剩到年三十还没回去的,多半是没买到票,或是不急着回家,不凑那个热闹的人。
但人也着实不算少,毕竟买不到票的农民工实在太多。
从这里到陈塘县城,足足三十二小时的火车,老乡自己千里迢迢回家已是不容易,更何况要带个刚出生的婴儿。
老乡本不愿接这个差事,不过那时外出打工的人都困难,不抱成团互相取暖,多少得被那些黑中介黑老板给坑死。
且既然叫一声老乡,那大多沾亲带故,都是在家乡里逢年过节可能要上门的关系。
所以这差事,他是不接都不行,不仅接,还得尽量把人好好带到,不然以后抬头低头见到,是要被人拿手指戳脊梁骨骂的。 还好是个女娃,就是出了什么纰漏,也不会有多大的事,顶多上门挨顿骂,赔个礼,道个歉,以后做人矮他一头罢了。
挨上重男轻女的人家,说不定还背地里感谢他解决了麻烦,不落人口舌呢。
要是个男娃出了事,那可了不得,这辈子一家人别想好过,你看寻人启事里头,都是找男娃的要紧,给钱的多。
不过是个男娃,也不至于叫他带回老家,定是要父母放在身边养的,就算带给家里老人看,那也是由父母亲自带回去。
总不至于这么疏忽。
“都是可怜人呐!”老乡这样感叹着,起身去泡了桶泡面。
至于小沉檀,给些米浆喂喂,水也成,反正不饿死就行。
火车绕过大半个中国,直到大年初二的晌午,才在市里停下,老乡抱着沉檀,背着行李,在市里转大巴。
市里不比陈塘县城,县城发展缓慢,五年一个变化,市曾是个大人物故里,因此发展得较好,每年回来,总能发现有新变化。
这次回来,老乡就找不到汽车站了,到处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