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诚啊,你真正分得清真情和假意吗?爱心和付出能够战胜野心和诡计吗?我禁不住忧虑重重。
周五下班前,我给阿诚打了一通电话,约他周六中午出去吃个饭,嘱咐要带上小熹,我想,有孩子在旁边调节气氛,谈起话来有所顾忌,不至于吵起来。其实,我没有想与阿诚产生不快,可只怕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由不得我来作主。
接近十月末,天气晴好,舒适宜人,正是微风不燥的大好时节。我选了一家位于海边的自助餐厅,打算驾车绕滨海路下来,在岸边走一走,吹吹海风,再去饱餐一顿。
虽然地处北方,但我们居住的这座海滨小城却有着与豪放粗犷大相径庭的灵秀浪漫,作为城市地标的滨海路劈山而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最早用作战备公路,八十年代国家领导人来此地视察后,命令其对公众开放。如今的滨海路以山、海、岛、滩为主要景观,是游人必到的打卡胜地,一边是长满针阔叶混交林的山峦和盛开着火红杜鹃的山麓,一边是烟波浩淼的大海和千姿百态的礁石岛屿,奇景叠出,美不胜收,一种畅快淋漓、超逸绝尘的纯净体验由然而生,不似在人间,更像入仙境。
我们一大早开车从西向东出发,顺着上下起伏的盘山公路,一路迎着朝阳,来到滨海路上赫赫有名的“情人路”一段,本地的情人爱侣或多或少都曾在这里流连过,拍摄婚纱照的团队也常常在此取景,故而得名。
三人在一处木制人行栈道附近下车,面朝大海,背靠青山,小熹在路边忙着捡拾野花,我和阿诚坐在石凳上闲聊。
过去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很久没有单独在一起了,眼下的休闲时光显得格外珍贵。我从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欣赏美景、大饱眼福的同时,嘴巴也不能闲着。阿诚似乎早已习惯了我的存在,毫不客气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两人聊了几句公司里的工作,趁着气氛放松融洽,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阿诚,听说你近来与弗萝拉走得很近。”
“都是业务上的事,”阿诚拿起一块提拉米苏。
“哦,是吗?”我歪过头看他,“那是我多心了吗?”
“你们女人啊,”他不无感慨,“喜欢无事生非。”
我有点儿生气,“你说我小题大做,是吗?我倒巴不得是在胡思乱想,问题是公司里到处风传,法国美女正在费尽心机,意欲钓取金龟婿,你不会不知道吧?”
“传闻可信吗?天天寻思这些捕风捉影的芝麻小事,还不得累死,”他轻描淡写地应答,语气表情与严教授殊无二致。
本人眼里的重大事件,在他口中只不过是鸡毛蒜皮?我马上接住话茬,“好哇,我是小心眼,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心中着急,鼻子一酸,话音里带着哭腔。
阿诚见我当真了,态度立刻变得郑重起来,“如花,怎么了?你和我的关系,这么长时间了,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么,弗萝拉是怎么回事?”我睁着一双红眼睛,质问他:“你们两人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时候,你想到我了吗?”
阿诚回望着我,严肃地说:“如花,我以为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仅是男欢女爱,而是亲人亲情,许多事你知我知,许多话不言自明,一举一动皆可心领神会。”他抬起手,抹去我的眼泪,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睛,接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确实发现我隐瞒了什么,如花,你一定要相信,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
“为什么要隐瞒?如果我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心心相印,”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阿诚,我也有一副肩膀。”
阿诚露出浅浅笑意,“如花,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但我是男人啊,男人就意味着责任和担当,甚至牺牲。”
“阿诚,你别这样说,不要吓我,说什么责任、牺牲,现在是和平时期,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危险严重的地步?”
“傻丫头,”他又拍拍我的手,习惯性地用手指在我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我知道你有事没事就爱脑洞大开。别想那么多了,女孩子应该单纯而快乐,开开心心过日子,这样才能永褒青春和热情,不至于早早变成半老徐娘。如花姑娘,我很怕早晨醒来,一扭头,看见枕边躺着一个布满皱纹的黄脸婆哦!”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臂紧紧搂住我。
虽然不知道阿诚心中藏着多少秘密,但是,向来随欲而安乐天派的性格让我愿意相信他的话,凡事往好处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何况他的怀抱宽阔温暖,散发着好闻的男人味,我不禁沉醉其中、破涕而笑。
妻子依偎在丈夫的怀抱,孩子在花丛中玩耍,想象着在晴空下、碧海边一家三口的美好图景,我心中充盈着温馨的幸福感。
感情有了着落,整个人好似刚刚充满的蓄电池,工作劲头更足了。泰初分部的业务已经走上正轨,订单量和市场份额稳步上升,销售人员比以前更为忙碌,心里却更为欢喜。不过,这两天我感觉“嘀哩嘀”的情绪有些不对头。中午我拉着她去写字楼一层的美式炸鸡店,想借着吃汉堡、喝可乐的空档,问个究竟。
别看小翟长得小巧精致,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胃王,我还刚开吃,她已经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一只辣味鸡腿堡吃得连渣都不剩了。我的耐心一向过硬,等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张开小嘴,准备狂啖深海鳕鱼堡时,我不失时机地提出问题:“妹妹,最近我咋感觉你情绪不佳啊?”
这一问果然成功击中要害,“嘀哩嘀”的嘴巴离开手里的汉堡,委屈地瞧着我说:“属实挺闹心的。不是因为我自己,是林路那边,没日没夜地加班,受苦受累不说,前几天还出了点事故,我见他脑门的头发都愁秃了。”
“噢,心疼了是吗?编程工作是很耗心血的,”我安慰她,“这种时候最能体现女朋友的重要性,你帮他多多加餐,吃些营养高的食物,补补脑。”
我低头吸了一口可乐,猛然想起她提到的一个词,开口便问:“小翟,刚才你说林路那边出了事故,具体是怎么回事?”
“嘀哩嘀”略作沉思,皱起眉头答道:“这件事挺蹊跷的。按理说咱们公司技术部的保密工作是十分严格的,所有数据都经过多重加密保护,怎么会发生代码丢失的事故呢?”
我心里一惊,“代码丢失?我来公司十多年了,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怎么会如此大意呢?是什么代码?”
小翟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听林大哥的意思,好像涉及到那款最新中标的国家级项目,保密等级是最高的,而这正是事故的怪异之处。如花姐,我猜啊,如果代码是被人盗取的,对方肯定是高手,江洋大盗之类的。”
“这说的是从哪儿到哪儿啊,别胡扯了,妹子,你是日本漫画看多了吧?真以为自己是神探柯南?”我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将一块鸡米花送进嘴里。
“唉,如花姐,以上是本人的猜想,”“嘀哩嘀”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有点儿假戏真做的意思,“你可以不赞同我的观点,但必须尊重我发表观点的权力。”
没想到小姑娘小嘴叭叭、振振有辞,我被她的可爱表情逗笑了,“啥观点、啥权力啊,妹妹,你咋还整的一套一套的,挺有气势啊,几天没见,大有长进啊,是林路教你的吗?”
“嗯呐,林大哥教我不少东西,”她咬了一口汉堡,停顿了片刻。
我继续问下去:“这次代码被盗的损失大吗?”
小翟说:“林大哥说损失不大,他们加了几天班,已经把丢失的部分补上了。但关键问题在于,被盗对象为什么是这款最保密的国家级开发软件?他说,此事已上报到国家安全机关,以后可能会相应出台更严谨的保护措施。”
说完这个话题,我们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小翟战斗力不减,又接连干掉一个汉堡和一大包薯条,外加大半杯可乐,而我只是勉强吃了一个鸡腿。对于这种强烈对比,我当着小翟的面儿解释说,小姑娘还在发育阶段,而如花姐已经垂垂老矣。但其实还有一个没有说出的原因。
一回到公司,我赶忙给阿诚打去一通电话,从头至尾把代码丢失一事告诉他,毕竟他全程参与了这个重大项目的投标工作,曾经为此呕心呖血、废寝忘食。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阿诚的态度十分淡定,似乎心里早已如明镜一般,对事态发展一目了然,对补救方案成竹在胸。看来他果然对我有所隐瞒,这种感觉真叫人懊恼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