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温和的阳光细细洒落，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照射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泛着清冷清冷的光芒。
会议室，宽敞的条形会议桌边坐了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
坐在最中间的是神经外科张金海主任。
张金海身穿白大褂端正坐在椅子上，眉峰陡峭，嘴角浮现一丝淡定，他缓缓地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抬起头看向许凌辰。
“看你早上的查房报告，这个恢复的不错，致死原因是什么？”
许凌辰淡淡摇头，眉睫低敛，像是在踌躇着措辞，嗓音略压: “ 直接致死原因是——术后急性肺栓塞。”
说完，张金海双手合十放在桌上，目光炯炯盯着在座的医生。
他缓缓沉了口气。
“其实我们做开颅手术，术后肺栓塞一直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病人长期卧床，尤其是年龄相对较大的，如果缺少活动，很容易造成肺栓塞，如果突然站起来，栓塞堵住肺部，连抢救的时间都不给我们。”
“每年都要开大会讨论这个问题，肺栓塞的致死率非常高，即便是幸存下来，生活质量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们今天就许凌辰这个案例进行一下死亡讨论，以后碰到这种病人，咱们究竟该怎么做。”
在座的医生们互相看了看，沉默点了点头。
郑维锋停下了随意地转动手中的签字笔的动作，接着用笔尖轻轻点着桌面肯定道:“我觉得许医生一开始尽早拔出异物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我们排除了感染的可能。”
“嗯。”张金海微微颔首。
随即，张金海想了想开口询问道:“我们有没有向家属交代过，要及时下床活动的可能呢？”
“有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病人的家属，实际上，这一个多星期他的活动量，也是不少的。”郑维锋见许凌辰沉默迟迟没有开口，再次主动接话道。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医生果断开口道: “这方面有没有对患者进行血栓评估?”
“低风险。”许凌辰神情淡淡回应道。
“那不应该啊！”刚刚询问的医生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另一个下颌有颗红痣的医生看着桌面上的报告，用手点了点其中某段的话术。
接话道: “这个患者的情况比较特殊，术中已经有明显的出血现象，用抗凝药的话，可能会再次出血。”
明灭不定的眼神微微聚散，皱了皱眉，双手撑在桌子上，他别过头微微咳嗽了两声，声音很轻浅很空洞。
郑维锋偷偷瞟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他如实说道:“其实即使是用了抗凝药啊，也不能及时避免这种肺栓塞。”
刚刚说话的医生短叹了口气，摇摇头，惋惜道: “太可惜了！最担心的感染我们都控制住了。”
“这种一般来说是没有征兆的吗？”
郑维锋想了一下，简单开口:“之前病人见家属的时候，精神状态还很好呢？”
“哎，这的确有很多不可控因素。”张金海低头沉重叹了口气，接着抬起头开口问道: “通知家属了吗？”
“通知了，幸亏是在飞机起飞前联系上的。
“现在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郑维锋点了点头回应道。
郑维锋旁边戴黑框眼镜的医生面露担忧，再次说道: “主任，听说家属还是个律师，这次可能有些难办了。”
张金海眉心一纠，眨了一下炯炯的眼眸，看着大家，有些犹豫的开口: “在医院律师来之前，尽量少说点话吧，言多必失。”
下颌有颗红痣医生摸了摸腮帮，不自然说道: “这人好好的就没了，家属肯定激动，这搁谁谁都受不了。”
闻言，许凌辰脸庞微微低垂，神采间依然凛冽如峰顶不可触及的冰雪，脸上面无表情的，他抿着嘴，轻咳了几声。
“这样吧，我去和家属沟通。”张金海指尖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桌面，的嘴角浮出了一抹无奈且深沉的微笑。
唇瓣紧抿成一条线，唇角蠕动了几下突然双手撑着会议桌起身道:“主任，李元松是我的病人，我去。”
张金海平静的转过头抬眸望向他， “散会后，先到我办公室来吧。”
他的语气很低很沉。
……
花前月下坊。
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了距离门口不远处，下来了一位女子。
她的短发蓬松如云，萦绕着她的头，在清冷的阳光下，发顶绕着一圈淡淡光润色。
门口的风铃随着刘坤昊的进门而波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静月，何佳媛的电话打不通，为什么你的电话也打不通，你俩是今天集体玩失踪嘛。”人还没走进声音便传了进来，听上去有些气喘，大概是很着急的赶过来的。
刘坤昊刚一进门，便看到身穿淡蓝色的围裙正在摆放花束一脸惊愕看着她的田静月。
田静月看着风风火火过来的人，也被她的行为弄的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出来。
“我手机没电了，放在柜台下充电呢，好像设置成了静音。”
说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向柜台拔下充电器，打开手机音量。
“你充电的时候电话也别开静音嘛！”
“万一别人给你打电话有急事……”
“我平时电话很少的，身边就你们这几个朋友。”田静月把手机顺手放进围裙口袋里。
转身，向刚才摆花的地方走去。
刘坤昊望向四周，转移了话题问道:“话说，何佳媛没在店里么，你又给她派单了?”
“没有，她今天请假了。”
“再说，她要是在，我至于还那么忙吗？我等下还有一单要送呢。”田静月一边熟练包装着一束蓝色的满天星，一边心里闷闷道。
“哟——”
刘坤昊挑起半边眉毛，打趣道: “看来你店里生意不错嘛！老板都亲自穿盔披甲上阵了。”
“你别洗刷我了。”
田静月从挂架上取下一根粉白色丝带，在包装上系了个蝴蝶结。
“对了，你刚才急匆匆找何佳媛是有什么事吗？”
似乎想到什么，田静月开口问道。
刘坤昊表情微变，有些焦急，揉了揉眉心说:“她今天发微信说她房租到期，要来我家借助几天，我回过去就关机了，还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田静月看了一眼刘坤昊，淡淡的笑了笑， “她都是成年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替她担心，没准她现在正被哪个帅哥细心呵护着呢，你啊，也就别瞎操那份心了。”
“要是明天这个时候还联系不上，那再报警也不迟。怎么说也要过了24小时才能立案的。”
“哎！”
听完田静月的话后，刘坤昊轻叹一声。
田静月抿嘴一笑，扬了扬眉毛，“倒是你，书写得怎么样了，最近我看你都断更了。”
“许站长想让我按照他的构思来。”刘坤昊不爽的挑了挑眉头，撇撇嘴道。
“那你就听他的来呗，反正我也不太懂你们小说怎么写。”
“哎，没灵感，最近在疯狂找别的作家的书来看，借鉴，顺便充实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听声音像是从田静月围巾袋里传出来的。
田静月摸出手机，背过身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也不知道和谁在说，说了些什么。
少顷，她挂了电话，看向正在摆弄手机的刘坤昊。
“你瞧瞧，刚刚只顾着给你说话都误了正事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
接着，她问刘坤昊: “坤昊，你等会有事吗？”
刘坤昊一脸疑惑，想了想回道:“不清楚，应该暂时没有。”
“那感情好啊，拜托你帮我看一下店呗。”
刘坤昊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田静月已经从架子上将包装好的满天星拿在手上。
“啊？”刘坤昊双目圆瞪，不及反应。
“我要把这花送过去，难得锁门了就……”
说完，田静月转身推开门帘离开了。
刘坤昊盯着门口摆动的帘子，听着风铃清脆回响，久久才回过神来。
……
张金海办公室内。
……
张金海背着手抬眸看了许凌辰一眼，视线迅速躲开看着紧闭着的办公室的大门，声音很轻低的说: “不是对所有的事做到实事求是就是好。”
“作为医生，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更能抚慰人的心。”
他的手依旧背着，仰头看向天花板:“我们科室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医闹，我不希望这次出现医闹，为医院的名声，所以如果不能避免，我希望有人能担责。”
闻言，许凌辰唇角用力下压，喉结抖动了两下，似乎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开口道:“主任，如果这事解决不了，我会引咎辞职的。”
“凌辰，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再者说这次的意外来得太突然谁也不想让他发生。”
“我是你们的主任，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张金海肯定道，转而低头看向他，语气隐透着些许不安: “不过在医院律师来之前，对病人家属尽量少说话。”
许凌辰深邃的眼睛略带灰色，多了分凝重。
“我明白。”声音低沉喑哑，像是浸了水的海绵，沉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