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孔等人相视一笑,纷纷停下手里的筷子,放下酒杯,饶有兴致的向陈继长看过去。
陈灯心中淡然,他早就知道陈彪刺杀七少爷的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向老爷子禀告罢了。
也就是说,现场也只有陈辅顺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事实上提起陈彪这个名字,他心里头是不太高兴的。
陈家家业之所以这么多年来越做越大,即便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亦是经久不衰,除了陈辅顺天生就是一个经商头脑外的商人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陈辅顺做人做事向来以德服人,仁义行商,即便是在生意场上遇到再多的不顺,他从来都是笑脸迎人。
用他的话说,做生意说到底其实就是做人,他不仅严格要求自己,还经常告诫下人们做人做事只是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背地里却做着损人利己的事。
以前的那些下人要么是陈辅顺一手挑选,要么就是他曾经的手下,因此对于他的话向来都是唯命是从,然而只有这个当初乞讨街头,被老爷子好心收留的陈彪却是一个例外,此人生性残暴,心胸狭窄,完全与老爷子制定的“府规”背道而驰。
三个月前,这货打着收租子的幌子,不知从哪里纠集了一批人去乡下收租,期间强占民女,殴打佃户,无恶不作,一度惊动了当地官府,虽然官老爷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只是对陈彪小惩大诫了一番,然后将其放回。
然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爷子绝从姑息养奸,待陈彪回到府上,他直接给了他一笔钱让其离去。
如今他居然又听到陈彪的名字,并且还和陈继长扯上了关系,他由衷的感到震惊,“继长,你……”
陈继长顿时汗如雨下,等不及老爷子往下说,慌忙离开座位跪在老爷子跟前,苦着脸道:“父亲,孩儿一时糊涂才听信了陈彪的挑唆,孩儿对天发誓,孩儿绝无有过害人之心哪。”
一口一个“孩儿”,李敢听着就觉得恶心,他毫不留情面的说道:“陈继长,就算是陈彪背着你害我性命,可这人也是你给找回来的,还有布三布四,甄箭甄烦兄弟,他们拿着咱们陈府的钱,不尽其责也就罢了,还屡屡伙同外人盗窃陈府财物,如此吃里扒外、阳奉阴违的小人,却成了你的得力心腹,你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内疚?”
陈继长的脸色越来越白,尤其是看到周边那一双双仇视的目光,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陈辅顺听到陈彪谋害自己的儿子,猛地站起来,一掌拍打在桌子上,“没想到这个陈彪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阿灯,你速去给我查,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抓回来,国法不存,家法仍在,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清理门户。”
李敢听出来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但是言辞间却有故意转移视线,偏袒陈继长的嫌疑,他心里很不舒坦,暗道,老爷子啊老爷子,我陈七才是你的儿子啊。
“不必了。”他语气淡淡道,尔后请陈辅顺随他去趟后院,大伙儿也一并跟了过去。
窦孔去打开放置在枯井旁边的那个包袱,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陈辅顺和陈继长大惊失色,那不是陈彪吗?
李敢简明扼要讲述了自己在狼牙山上的遭遇,只是刻意省略了白猿这一细节。
众人听后无不捶胸顿足,陈继长竟然一改之前的苦瓜脸,傲气十足的指着李敢道:“即便陈彪罪恶滔天,你也不能滥用私刑吧,须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父亲尚未发话,你怎可就要了他的性命?”
“继长少爷,你说的是人话吗?”候贵火冒三丈,要不是窦孔拦着,他现在就拿刀砍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小白脸。
陈继长手指着窦孔等人,冷笑道:“一群没有教养的东西,真是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李敢一把抓着他的手指头往下一压,陈继长痛的嗷嗷叫。
正在气头上的李敢压根就没有停手的意思,大伙儿看着一阵解气。
“小七,你给我住手!”
李敢无视老爷子的怒吼,眼中满是杀气的瞪着哀嚎不已的陈继长说道:“他们不是奴才,他们是我的兄弟,没有他们,我陈七焉能活着站在这里,倒是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死在狼牙山啊……”
“逆子!”没等他说完,陈辅顺突然冲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可他的脸上。
“啪……”
众人大惊失色。
见老爷子余怒未消,陈灯赶忙跑过来拉着他,“老爷,您……”您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件事就是继长少爷错了,少爷才是您的儿子啊,您怎么……怎么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您这不是寒了少爷的心吗?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心里却是难受得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拉近父子俩的关系,得,这一巴掌又给打回了“原形”。
微风拂面,落叶凋零。
李敢此刻的心情就如此刻的院子一样,安静的有些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明明是陈继长在挑起事端咄咄逼人,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兄弟,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挣回儿理,难道这也有错?
尽管候贵及时拿来冷水为他敷面,他的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疼,可见老爷子这是下了多大的狠心。
看到儿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陈辅顺自责不已,心里更是非常后悔,方才为什么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呢。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陈继长心里得意,表面上却露出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父亲,您的病刚好,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小七他到底还是年轻,再加上他在军中待久了,做事情不计后果也在情理之中,依孩儿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谁跟你是一家人!”
李敢狠狠白了他一眼,随即愤然转过身向陈府大门方向走去,窦孔等人紧紧跟在后面,候贵在与陈继长擦肩而过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并朝他竖起大拇指道:“小白脸,你够狠!”
“少爷,少爷,少……”
“让他走!”
陈辅顺怒目而视,阻止了正要追出去的陈灯,陈灯只得退到他的身边,眼角的余光发现陈继长在那儿偷着乐,他心中恼火无处发,抬起一脚将陈彪的人头踢飞了出去,人头打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最后竟鬼使神差的掉进那口枯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