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智的陆绎也有失策之时,望着张忠,他倏地发觉只允许这厮点头摇头根本不成,随即伸手取出张忠嘴里的草团,恶狠狠地说道:“别出声,想活命的话,你须老实回答我几件事情。”
“嗯嗯,大侠请问便是。”张忠看着陆绎杀气腾腾的双眸,心里发毛,哪里还敢耍花招。
“欧阳立盖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只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陆绎声音虽低,却十分清晰。他的弦外音便是,欧阳立不是傻子,做出此举,定是有不能说的由头。
张忠又惶恐又不知该不该说,瞬间竟然紧张的浑身抖动,宛若筛糠一般。
陆绎将手中匕首往前一顶,张忠顿觉脖颈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知晓定是匕首划破颈上肌肤,倘若自己不说实话,想来这二人是真的会痛下杀手。
思及此,张忠浑身僵硬地说道:“阿耀命我建造一条密道,通往红叶山的金矿,就,就在这院中假山后面。”
陆绎眸中一亮,问道:“那山中金矿,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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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张忠吓得便要尿裤子,流着眼泪说道:“大侠,大侠,金矿的位置,小的真是不知道啊。但凡见到金矿的人,都是有来无回。”
今夏一听这话,气呼呼地说道:“你当我们傻,刚刚你明明说得清楚,你给欧阳立建了条通往山中金矿的密道。”
“大侠,大侠,你听小的解释,”张忠听出今夏声音轻柔,猜测她可能是女人,为了活命,也尊称她“大侠”,“据我所知,山上金矿原本就须密道才能进去,小的修建这条密道,只是通往山上金矿密道附近,金矿到底在哪里,小的真不知晓。”
陆绎环视四周,望着院中假山后亭亭如盖的大树,说道:“把他嘴堵上,看住他,我去去便回。”
今夏弯腰拾起地上草团,狠狠塞进张忠嘴里,觉得草有些少,又薅了些青草,揉作一团,将张忠嘴巴塞得严严实实。
陆绎趁着月色,翻墙而入,来到院中假山后面,一番查找之后,果然看见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看样子该是修砌得差不多,很快就要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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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陆绎折回来,背对着张忠说道:“无论你是谁,你我今夜权当未曾见过面。我并不想你白白送了性命,倘若信我,过个三两日,你便与劳工们趁夜色离开,银子也不必讨要。否则,依我看,就单凭那条密道,所有知晓的人,都不会有命走出这快活林。”
陆绎一番话,与张忠而言,宛若三九严寒天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是啊!就算阿耀是他好友,可他毕竟是欧阳立的人。还有那孙三娘,哪有一盏省油的灯……
张忠越想越怕,最终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
“你号什么丧?”气急败坏地今夏踢了张忠一脚,怒气冲冲道,“想害死我们,害死你的救命恩人。”
陆绎转身看了张忠一眼,说道:“天亮后院中人定会发现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陆绎牵起今夏的手,往快活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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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月光,陆绎、今夏行出七八里地,见不远处有个山洞。陆绎说道:“天快亮了,咱们去洞中休息片刻,等天亮后,从山上回医馆。”
今夏点头说道:“甚好,卑职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一进去,山洞中独有凉意扑面而来。今夏不禁浑身一颤,双手交叉抱胸,那模样宛若受惊的小鹿,昏暗的光线映衬下,一双灵动的眸子格外惹人怜惜。
陆绎脸上流露出既关心又担忧的神色,扯下蒙面巾问道:“很冷吗?”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凉意。”虽然今夏忘记了,但她毕竟生过孩子,身体不耐凉。
陆绎打量着不大的山洞,与他在医馆的房屋差不多大小,除了靠近最里面铺着厚厚的枯草外,其余什么也没有。
“今夏,你去那边休息吧!”陆绎指了指厚厚的枯草,说道,“刚刚我见洞口有干树枝,你稍等,我去取些回来,生火为你驱驱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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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如此体贴的陆绎,今夏心头一震,也取下蒙面巾说道:“不用了,大人,生火太麻烦,再说容易引来陌生人。”
“好,听你的。”陆绎望着今夏,一眼万年般看着夫人。
今夏诧异的看着陆绎,心里感动万分:此时正值盛夏时节,夜晚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大人竟然甘愿自己忍受闷热,要生火,只是她刚才说有些凉意。
山洞里静无声息,只怕一枚针落地,也能听见。
今夏和陆绎四目相对,都是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的厉害……就连洞口吹进来的山风,都如春风般和煦。
黎明时分,山洞中,一生一世一双人,正是陆绎与她患有失忆症的夫人袁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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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陆绎和今夏皆脱去夜行衣,露出原本的衣衫。晨雾中,二人沿着一条小路,往红叶山走去。
今夏暗自心痛:小爷的夜行衣,就这么扔掉太可惜了。陆绎,你真是败家啊!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陆绎、今夏身上,晨雾尚未散去,陆绎瞥了眼身边的夫人,恨不得这条回医馆的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他二人行走一阵后,终于抵达半山腰。今夏望着炎炎烈日,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路旁一株既矮又枝繁叶茂的大树。
“怎么了?”陆绎随即也停下脚步,担忧问道,“是不是想喝水?”
“不是,”今夏摇摇头,走到那株矮树旁,伸手摘了七八片大树叶。
陆绎只道她是孩子习性,也不制止她,反而唇角含笑地看着她,哪知今夏将这些树叶编成一顶帽子,递给陆绎,说道:“大人,今儿天气炎热,您还是将这帽子戴上吧!”
陆绎被夫人的举动闹得啼笑皆非,可是望着那一片片绿色树叶,他真真是不喜这顶特殊颜色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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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见陆绎迟迟不肯接帽子,不解地问道:“大人,您不喜欢?”
陆绎实在不忍拂她一番好意,便把树叶帽子接过来,拿在手里继续往山下走。
今夏见陆绎不肯将树叶帽子戴头上,猜测他可能是嫌弃不好看,于是说道:“大人,倘若您不喜欢,那就把树叶帽子给卑职可好?”
陆绎停下脚步,看着气呼呼地今夏,抬手利落的给她戴上树叶帽子,恶作剧地说道:“想不到袁捕快嗜好特殊,独爱此颜色的帽子。”
“哎,你……”今夏被陆绎气得哑口无言,那顶树叶帽子戴也不是,仍也不是。
陆绎轻笑几声,加快了脚步。
没到晌午,二人便回了医馆。林菱、丐叔等人,见他们平安回来,皆是暗自松一口气。
又累又饿的今夏,踩着楼梯来到二楼膳厅,因为林菱告诉她,膳厅里有为他们准备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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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医馆众人皆在膳厅坐着,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八仙桌上,放着一盘枣子。今夏抓了几枚,边吃边说道:“那快活林中宫殿,是欧阳立所建。我觉得他不是用来享乐用,重点是那条密道,通往红叶山金矿。”
陆绎沉吟半晌,说道:“欧阳立如此大张旗鼓建造房屋,欧阳天怎会不知,我看他二人是在相互试探。至于那条密道,在院子假山后面,甚是好寻找,大家都记清楚了,或许大战之日,能派上用场。”
林菱手中拿着几个香囊,柔声说道:“大家的香囊都扔掉,改用我新做的。”
今夏低头看了眼自己腰带悬挂的香囊,反问道:“林姨,我这个还很好,不用换了。”
丐叔冲今夏解释道:“丫头,你有所不知,这香囊里的珍贵草药时间久了,会逐渐失去功效。”
今夏吃着甘甜多汁的枣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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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谢霄,突然说道:“姓陆的,除了密道,你们还打探到别的消息吗?”
今夏、陆绎对望一眼后,都轻轻摇头。
众人面上都有些焦虑,事情到此,宛若进了死胡同,一片迷惘,难以辨别东南西北。
陆绎暗暗着急,却不能显露出来,关键时刻,还需他来拿主意。寻思许久,大人猛地想到一件事情,问林菱道:“林姨,这几日来医馆买药、看病之人,您是否发现可疑之处?”
一听这话,谢霄浑身一震,忍不住惊呼道:“我想起件事情来。今日上午,有个姑娘来买草药……”
“那有什么稀奇的?”吃完大枣的今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袁大虾,你听我把话说完。”谢霄眉头一皱,有些不太高兴,继续说道,“那姑娘模样甚是眼熟,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新月阁’恋儿姑娘的贴身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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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轮到陆绎等人吃惊了!他手肘放至桌面,习惯地转着茶杯,沉思片刻后,说道:“今夏,你去会会你的梨花姐姐,顺便打探打探。要想挑起欧阳两兄弟的争斗,恋儿是个关键人物。”
“好嘞。”今夏站起来,转了转眼珠,说道,“卑职给梨花姐姐备了盒擦脸的面脂,这就给她送过去。”
陆绎对谢霄说道:“谢霄,你再仔细想想,那姑娘来买的什么药?”
谢霄回忆之际,今夏已经离开膳厅,回房取面脂去了。陆绎想到欧阳楚,也起身跟了出去。他绝不会让今夏在夜晚落单,那样太危险了。
“姓陆的,我还没想起来呢!”
“那就今夜想好后,明日再来告诉我。”陆绎的声音从走廊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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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绎等人议事的时候,欧阳天在府中大发雷霆。
“欧阳立这厮私造房屋,如此大事,你二人怎么才来告诉我?”烛光中,欧阳天的黑眸里宛若有火苗在升腾。
阿照和欧阳楚站立在那里,垂着头,一声不吭。
欧阳天抓住儿子胸前衣襟,嘶哑着嗓子道:“你这个逆子,每日除了‘新月阁’便是在府中喝酒享乐。前几日,你去那家医馆提亲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总账呢!”
“义父,请息怒。”阿照双手作揖,出言求情。
“你给老子闭嘴。”欧阳天气得浑身颤抖,脸都涨成猪肝色……最后说道,“你们俩跪下,好好反省。”说完他在丫环搀扶下,回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