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在晨雾中照耀,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走在街上,仿佛行入仙境。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古城晨景,虚实若水墨洇染,婉转似词曲和韵;风雅典朴,如诗如画……。
玉璞迈着轻快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来到吴府。
见大门还没开,就靠在门旁的栓马石旁倚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领完工钱就去街上转转,顺便找地方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说实在话,从来没离开家这么久,真的想家了!
玉璞正合计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常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嗖”的一下从院墙上跃出,没等玉璞反应过来那人就向胡同跑去。玉璞正待追上去看个究竟,又听“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东家吴承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可没跑几步就扑倒在地。
玉璞急忙上前想扶起东家,却见东家手捂胸口,满头是汗,面色苍白,口角噙血,已然说不出话来。
“东家!东家!”玉璞连叫几声,又冲着院子里大喊:“来人啊,东家受伤了!”边喊边试图扶起吴承祖,这时另一个打短工的工友来了。
“毛头,快搭把手,帮我把东家背进去。”
叫毛头的工友帮着把东家放到玉璞背上,陆续又有别的工友过来,众人跟在后面来到东家住寑的上屋,把东家放在床上。
早有院里的护院长工赶到,见状急忙喊来了太太,太太乍见这情景也异常惊慌,抓着丈夫的手一个劲儿地呼唤:“承祖,醒醒呀!承祖,说话呀!”
正在这边呼天抢地的档口,又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是东家吗?东家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管家吴承荫大步奔来。
“大嫂,大哥这是怎么啦?”见太太只顾哭不回答,遂转头问众人:“谁知道东家这是怎么回事儿?”
玉璞忙向前靠近一步,把刚刚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说出事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
“是的,二先生”。
这里的人都把管家称“二先生”,因为管家是东家的堂弟,又行二,所以人称二先生。
“你能说出那个跑掉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吗?”
“没看清,只看见背影,个子挺高,穿一身黑色紧身衣服。”
“为什么不去追?”
“追不上呀,又担心东家,就没追。”
吴承荫还想再问下去,忽听吴承祖喉咙里发出含混而急促地“咕咕”声,同时艰难地抬起手向玉璞这边指了指。
太太忙问道:“你要说什么?承祖!”
可不管夫人怎么着急,丈夫的身体还是像泄了气的皮囊一样瘫软下来。
吴承荫探手试了试堂兄的鼻息,又摸了摸颈脉,摇摇头对太太说:“大哥走了,准备后事吧。”
吴承荫原本铁青的脸越发悲惨,那双总带着谦卑神情的眼睛也噙满泪水。
太太哭着不停的呼唤丈夫的名字,人群里也是一片哭声和唏嘘声。
吴承荫擦了擦眼泪转身吩咐佣人、长工做些该做的事,又派人去女中通知吴念和吴悔,自己则要去电报局给远在省城的吴钧拍发电报。临走,语气冷冷地对玉璞说:“你不要出这院子,等我回来还有话问你。”说罢,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吴家在古城虽算不上是巨贾富商,但祖上却是名门望族。
吴承祖的太祖当年在吴三桂手下听差,凭着机敏善谋深得藩王认可,又因是吴姓,故而更受器重,被视为亲信,因此攒下不菲的家当。
到了吴承祖爷爷这一代,靠着给清宫买办翡翠,开起了自己的商号和镖局,常年从密支那及雾露河流域贩运翡翠,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只是到了前几年,因支持蔡锷讨袁,吴承祖的父亲把大部分家财资助给护国军。蔡锷逝世,后来的军阀政要对其父子均已冷漠视之,吴老太爷想为儿子吴承祖在军政两界谋个要职的打算完全落空;偏偏吴承祖又在一次赌石中被骗,从此家道衰落。
年老体弱的吴老太爷气得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已近中年的吴承祖依靠尚存的家底勉强地支撑着祖业,但也只能少雇些家丁佣人,平时长工也不敢多用,忙时招些打短工的,以给别的玉商运护货物谋生。
吴承祖曾在其父坟前立誓:吴家后人从此不碰赌石,不结交官府。
可谁知道,这样一个小心本分的老实人,却突然遭此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