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就属咱们家人丁稀少
书名:如花流年纪事 作者:斯眉 本章字数:3070字 发布时间:2021-12-15

心里不痛快,干活没情绪,早早下班回家。最近或许是换季的原因,天气骤然变凉,人体不太适应,严大夫的老毛病又犯了。


提起咱家这位老太太,那可绝非凡人,年轻时即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如今上了年岁,虽然往日不盈一握的纤腰不复存在,但珠圆玉润是另一种风釆,气血饱满的脸庞衬上满头银丝,走在路上,谁见了都夸风姿优雅,宛如油画上的贵夫人驾临市井尘间。可惜岁月不饶人,老妈毕竟将近七十岁了,常年的操劳疲惫积累成为病痛,三不五时地找上身来,尤其严重的是血压问题,动作稍微麻利一点儿就头昏脑涨、走路不稳。于是这几日,做饭的工作移交到老爸手里,我也尽可能提早归来,帮忙分担一些家务。


我到家时,老爸已经做好了一荤一素两道热菜,再做一个汤、热几个馒头包子就齐活了。今晚的汤是白萝卜粉丝虾汤,要点之一是摄取虾红素,这是一种自由基,具有强大的抗氧化功能,其次,白萝卜有清热顺气的功能,而且,白色食物适于秋季食用,有利于肺。


老爸忙着把萝卜切成丝,我在水槽旁边负责处理大虾——将虾头剪下,扯出虾线。我们各自照顾着手上的活计,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老爸先开口:“昨天,我们老同学聚会了。”


“噢,玩得开心吗?”我问。


“挺好的,只不过大家都老了,”他深有感触。


“爸,你们那一辈不是都会唱‘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吗?怎么会老了呢?”我不以为然,故意调侃。


“年岁摆在那儿,不服老不行喽!”老爸的语气中略带苦涩,“每个人下面都是孙男弟女一大家子啊。我往周围看了一下,就属咱们家人丁稀少。”


“爸,”我拖长音喊了一声,担心他又转到催婚的话题。女儿的婚嫁是二老的心事,我何尝不知、何尝不急,可是,人生大事不是儿戏,岂可草率行之?总要等到命中注定的如意郎君,方可步入婚姻殿堂,是不是?


“哦、哦,”爸立刻明白过来,赶忙转换话题,“我们的大班长从省城过来了,我跟他提了那件事。”


“哪件事?”轮到我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了。


“你小小年纪,记性咋还赶不上我这老头子!”爸佯装生气,“就是那位复姓同学的事。”


“噢,微生,”我恍然大悟,“爸,快说说,他退学的事。”


“别急,我全都说给你听,”爸把切好的萝卜丝放进盘子里,在水盆里洗洗手,接着说:“班长说,微生当时之所以退学,是因为家里临时出了变故,妻子难产合并大出血,去世了。据说他家是村里独一户的外姓人家,加上他生来有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在当地的境遇一直不好。家里孩子多,好像有四、五个,老婆又没了,日子过得苦,哪儿还有钱供他读书深造。说起来微生同学挺有绘画天赋的,脑子里的想法又多,没能学下去,蛮可惜的,唉!”严教授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讲述。


至此,事实脉络已然清晰,从与兰奶奶和严教授的交谈中,我大体勾勒出阿诚早年的家庭境况。同情惋惜之余,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帮助他走出童年阴影?也许我可以找个机会,与阿诚正面谈一谈这些事,听听他的想法,然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严夫人在家休息了几天,眼见着没啥好转,我决定周六上午开车带她去中心医院看一看。由于那里是严大夫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虽然相识的老同事多半已经退休,但毕竟地面熟悉,上上下下跑起来方便,但凡有个头痛脑热的,我们全家都到这里来诊治。


早晨九点钟刚过,我便载上爸妈直奔医院。或许是周末工休的关系,尽管时间尚早,一楼候诊大厅里的就医患者已拥挤不堪,满眼望去,四下都是人头,说是摩肩接踵恐怕有些夸张,但至少也称得上是络绎不绝,我国人口众多,此处可见一斑。


我先把爸妈安置在靠近电梯的地方,那里有几张长凳,早已坐满了人,但有人看见咱家老太太东倒西歪、满脸病容,好心地让出长凳一角,让老人家勉强可以靠在上面。我感激地道了一声谢,叮嘱老爸看顾着老妈,然后跑去服务台,租借一张轮椅。


在服务台出示证件、办完登记手续后,我推着轮椅向电梯间走去。恰在此时,左前方出现了两个人,肩并肩,手拉手,朝我走来。我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几乎要喊出声来:


阿诚!


弗萝拉!


两个人边走边聊,专心致志,旁若无人,神态甚是亲昵。弗萝拉显然没有留意到我,兀自拉着旁边那位,注意力全部放在后者身上。阿诚则似乎向我这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但瞬间恢复常态,继续任由身边的女子拽着他的胳膊,脚步移向大厅右侧的挂号窗口。


我的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苦的、酸的、涩的……种种滋味倾泄出来,搅和在一起,涌上嗓子眼,几近喷溅而出。我腾出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却止不住泪水盈眶,不得不赶紧把轮椅推到一处无人走动的墙角,向后仰着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哭?”一个声音暗暗质问,我无言以对,只能在心里默默落泪。事实上,他从来不曾许诺我什么,我的所作所为也并非为了他的承诺,一切纯属你情我愿,可是,我为什么如此憋闷委屈?为什么这样痛不欲生?


但转念一想,人有亲疏远近,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迫在眉睫的任务是救治母亲、安慰老父,其他的人和事只能先放一放,过后再来处理。况且阿诚对我说的话言犹在耳,不经证实便脑洞大开,岂非自讨苦吃?这么笨的事,我才不会做呢!


思虑至此,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将烦心事抛诸脑后,抖擞精神,全力应付当前事务。我将轮椅推到电梯旁,与老爸一起将妈妈扶上去,又去排队挂号,推着病人到二楼就诊,楼上楼下来回跑了好几趟,一直忙到中午时分才把各项检查全部完成。根据医生的初步诊断,妈还是老毛病,加上血液粘稠的新症状,建议住院三天,进行抗凝血治疗,并静脉滴注活血化瘀药物,再根据疗效情况决定后续诊治方案。


好在这段时间是业务淡季,事情不忙,我在公司那边请了几天事假,专门照顾病中的母亲。虽说医院距离我家不远,一脚油就开到了,而且老人家的毛病也不算严重,属于常规保守治疗范畴,一般情况下只需要每天上午挂两个吊瓶,让血压保持稳定,把血粘度降下来,即可高枕无忧,我们还是认真对待,不敢有半点马虎。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老太太的各项生理指标顺利达到出院标准,转为在家静养,并严格遵照医嘱,增加营养,定期复查。


在此期间,我一直服侍在老妈的病榻前,尽女儿的孝心,但在精神上却不得不一心二用,那天在候诊大厅里的一幕持续不断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我承认自己不够潇洒,拿不起也放不下,可是,谁没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时刻?我并非女强人,只是普通女子,自然有不堪一击的弱点,而阿诚就是我的死穴,一击致命。我无法置之不理,更不想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能赢得先机,回公司销假上班的当天晚上,我便约他晚上在家里聊一聊。


打卡下班后,我先到地下一层的员工食堂点了两个荤菜,又在面包店买了一盒蛋糕和一袋俄式大列巴,放到车里,一起带到阿诚家。兰奶奶热情地把我迎进门,小熹也格外开心,把我拉到沙发上,拿出画册让我欣赏他最近的习作。看得出来他的技艺提高了不少,其中几张静物素描已经颇有几分功力,显而易见是严教授的点拨成果。


我跟兰奶奶说了一会儿话,又陪小熹玩了两个小游戏,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央视的《新闻联播》都结束了,阿诚还没回来。不能再等了,老老小小还饿着肚子呢,我开始摆桌子、拾掇饭。菜是现成买好的,在微波炉上热几分钟就行了,蛋糕和面包是即食的,我又做了一锅黄澄澄的小米粥,暖暖和和的一顿晚饭轻松搞定。


饭吃完了,我在厨房里收拾好碗筷,将炉灶简单擦拭一遍,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指在八点四十分,时间确实不早了,可阿诚还没回来。


依据以往的经验,阿诚是一个严谨守时的人,凡是答应的事,都会认真对待,从来不曾失言爽约,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在电话说得妥妥的,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到家?我心里不由得抽紧了,脑海里掠过众多曾经出现在电视上的事故场面——汽车翻覆、火光四起、警笛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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