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照着路线图四周也逐渐热络起来,若芊判断应该已经接近城中,之前是赵丞相让她们坐马车来的乔家,她并没有空隙看清楚路线,不过又想想陆家也是有钱人家的排面,想必城中的老百姓多多少少听说过,索性到时候再仔细打听。
弯过一处街角,若芊隐隐约约听到个声音很熟悉,她悄悄靠在墙边探出半个脑袋这才看清这声音的主人,“唐…..”赶紧捂住了嘴,正当她讶异着唐星远之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你是什么人?!”
“……” 这一声可把若芊吓得七魂去了八魄。
呵斥的壮汉一把把她连推带拽地带到刚在交谈的人面前,“大人!这个小女子鬼鬼祟祟偷听大人谈话,请大人处置。”
若芊被他拽得生疼,反抗中又着急地解释道:“我只是路过而已!!”她抬头看向唐星远,报以求助的眼神。
唐星远惊讶地望着若芊,但他读懂了若芊眼神里的害怕,转身和身旁的中年人作揖礼,“义父,这是孩儿前些天救下的姑娘,她只是想找到我表达谢意。”
“哦?”中年人走近若芊,随后示意壮汉,“先放开她。”
“是。”
“你就是星远救下的姑娘?”
一双鹰眸捕捉着若芊任何一个眼神和表情,让她有些不舒服,“是的。”
“哦?那我倒是有兴趣想听听是怎么救下你的。”
中年人的口吻显然没有放过若芊,她迅速思考了一瞬,心想:先前都能在皇宫靠演技躲过一劫,难道还对付不了你这个大叔么?
“小女出身贫寒,被迫卖到了一户富农家当小妾,虽衣食不愁,但也实在过得百无聊赖,遂一日偷偷出门逛逛街市,结果不慎被贼人盯上,逃到一处山洞尽头,体力不支晕死过去,幸好唐大人路过发现并将小女救出,此后小女一直想要报答恩公,却又不知恩公身在何处,所以一直在这京城附近转悠,期盼能再次遇上恩公,以报救命之恩,今日真的是碰巧路经此地,听闻似恩公的声音,遂想确认是否是他而已…….”若芊临时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后便配合地小声啜泣起来。
中年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也没有在精神上继续压迫她,而是目光转向了唐星远,“是这样吗?”
唐星远早已融进血液的机敏让他马上反应过来回答,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留下的异样:“回义父,确实如此。”
见他们的反应都没什么可疑之处,中年人才拂袖转身跨进自己的府邸大门,只留下一句:“那就放她走吧,这儿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来的地方。”
确认中年人及他身边的人都进门了以后,唐星远才走近若芊,连忙问:“那人是不是把你抓疼了?”
若芊摸了摸刚刚壮汉拽着的胳膊,“胳膊有点疼吧……对了,刚才听你叫那人义父?那这算是你家了?”
“算是吧。”唐星远的眼里布上了一层不经意的倦意。
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若芊望了望府邸的门匾,心里也猜测了一二,没有继续追问,“额…那你能带我去陆家吗?我只是有些话想问陆宇恒而已。”
“是想认去他府上的路吗?”
若芊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由心底承认唐星远的观察能力很强,才一句话就洞悉了自己的心思,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唐星远凝视着若芊,他想说些什么,又撤回进了心里,淡淡一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那我送你去他府上吧,离这不远。”
在去陆府的路上,若芊和唐星远并没有任何对话,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他们身边,若芊余光瞥向他,始终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她也没有忘记留意附近的街景,若芊的方向感不错,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都会记得路线,于是就在沉默中,来到了陆府大门门口。
“到了,还记得怎么走么?”唐星远突然的话语里仍然透着关心。
“嗯,我基本上都知道怎么走了,谢谢你。”
“那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若芊点点头,随后唐星远刚想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补充道:“若芊姑娘,希望你不要和宇恒提起在路上遇到了我。”
“为什么?”
若芊意外遇见自己和义父一起,是唐星远刚才一直盘踞在心中的顾虑,纠结了一路还是选择退缩,没有勇气面对不确定的后果,轻轻一笑耸了耸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明明都来了却没有同你一道进门,上次的事情多少有些不愉快,宇恒的脾气你也看到了,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见到你,万一他心情不好怪我不打一声招呼把你带来怎么办?”
“什么?他就这么不欢迎我们吗?再说上次明明就是他坑我们,我们还没找他呢!”提到陆宇恒坑她们两个进宫差点被抓,若芊就有点生气,不过她这次来也确实主要为了这事来找他谈谈的。
唐星远都快忘了,这两个‘捡来’的姑娘都挺容易激动的,连忙劝她冷静下来:“姑娘可先别生气,相信宇恒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绝无害人之意,你此去他或许会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彼此解开心结,所以你们两边确实应该好好谈谈。还望姑娘千万别提遇到我呀,我也不想让人误会,如果你担心回不去你住的地方,两个时辰之后我就在陆府门口等你再把送你回去。”
若芊心想着这唐星远还是个挺有责任感的男人,想来自己一个人确实不太安全,有个人保护在身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好的,那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在陆府附近那间很大的包子铺门口见。”
说完,若芊便转头敲门,而唐星远迅速消失在陆府门口。
回到那片甚少人知道的树林深处,洛屹和包拯跟着老伯集结的知情村民来到了当年埋葬尸体的地方,也是这片林中一处僻静,依山傍水之地,阳光逐渐渗进这片林园,摇曳着叶的影子,风的气息。
停驻在那块依稀能看到葬痕,将要去解开沉睡了多年的秘密,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包拯走上前摸了一把尘土,朝洛屹点了点头道:“嗯,确实有曾经松动过的痕迹,看起来已经很久了。”
洛屹便拿起了铁锹,一边锄开土壤,一边道:“麻烦大家一起帮忙,我现在要挖开这道墓,想确认里面的人的身份。”
众人相助之下,当年埋葬那人的简陋木棺得以重新曝露在太阳下。真相或许只有咫尺之遥,洛屹包拯和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合力把棺板掀开,映入眼帘的是躺在木棺里的人早已化为白骨,只有随身的衣物和首饰能让他们辨认。
那身如晚霞编织的衣妆刺入了洛屹的眼眸,那是乔云芷生前经常穿的颜色,落在白骨间的一块白玉让他的心一刹那颤巍。
包拯仔仔细细勘查了一圈棺材里的白骨,“依尸体已经化为白骨来看,至少已经超过一年了,从骨盆和身边的衣物上看,是个女人,而且还是出生富贵的女人,断裂的脊椎骨应该就是致死原因。”他轻叹一声,又是一具坠入深渊的灵魂,仁慈的大地让世人忘记了她的姓名,保留她的完整回归尘土。
洛屹找了根断枝,小心翼翼地勾起墓中那块白玉,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温热的手触摸到那块冰冷的玉时,他才发现这终究是无法逃避的刺骨。
老伯见他一言不发,有些担忧地问:“是你们要找的人吗?”
洛屹的手指摩挲着玉佩,合上了双眼,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人,你怎么能确定这是娘娘呢?”包拯站起身,有些不解地问。
“我和宸妃自小相识一起长大,这块玉佩有个名字,叫‘倾千曲’,她从小戴到大,从来没有离过身,在墓中的这件霞帔衣衫和一些首饰都是皇亲贵族所有,这些证据摆在面前让我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宸妃。”
“嗯,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这具白骨极有可能是娘娘。可是如果这是娘娘,那大人见到的又会是谁呢?”
包拯的话让洛屹突然有些背脊发凉,难道真“见鬼”了?可自己却是和云儿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在大白天相遇,也从来没有听说云儿有孪生姐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与她短暂的相处中,并不像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大家都沉默在阳光下,风声水声潺潺而伴,洛屹又望着躺在棺木中的乔云芷,不忍这般打扰她归土的宁静,于是他将棺盖仔细合上,示意大伙一起再次埋葬。
“辛苦大家陪我们走这一趟,我只想将这块玉佩带走,让棺中人安息。”洛屹在那无字碑上,用石头刻上了字,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云之墓,谁也不知道他在刻字时的心境如何,包拯只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萧瑟,本来好奇心驱使想问问为什么只有三个字,又想想也是徒然,随后回头嘱咐了村里人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回到了村里,老伯和几个村民把他们两个送到了出口小路,几次表示在这生活已成习惯,拒绝了洛屹邀请他们回府的请求,洛屹也不好再为难他们,表示日后一定再来拜访。
这条小路上,鞋履摩擦着草叶,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音,沁凉的风驱散着太阳留存在身上的余热,包拯停下来将外衣拢了拢,“大人,起风了。”
“嗯,我们应该能赶在中午之前回去。”
“大人,有一事我想确认,你是不是并不想把这个结果回禀皇上?”
洛屹站在原地,心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乱了,面对包拯的疑问,他严肃起了脸:“是不能禀告皇上,就算我们如实相告,那怎么解释皇宫的传闻和我大白天看到的人呢?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况且尸体已经化成白骨,仅凭衣物和随身饰品不能完全证明这就是宸妃,我也只是凭那些和这块玉佩相信那是她,如果皇上要我们拿出证据,目前这都只是牵强附会,不但没有说服力,弄不好我俩将遭灭顶之灾,再者…出于私心我也不愿儿时的同伴再次被打扰。”
听得他一席分析,包拯思考了片刻才点点头赞同。
“还有,假如禀告给皇上也只会把当年害死她的人和真相石沉大海,你想当时那人为了湮灭证据做了那么多,而现在皇宫里却游走着宸妃复活的传闻,这人一定会惊慌并露出马脚。所以包郎中,目前我们就把这案子先别摆在明面上查吧。”
若芊跟着管家陆清再一次踏进陆府,还是这般别致的园景,没想到陆宇恒很快就答应了见她,那一刻若芊突然有些恍惚,自己想来陆府看看他只是一时兴起,醒来已然在他的花园。被救到陆府到和陆宇恒针锋相对仿佛都在很久之前,时间延伸了起来。
“清伯,陆宇恒怎么还会答应见我?”
陆清把声音压低了些道:“小的并不知道缘由,只是少主对小姐的到来确实有些意外的样子。”
“好,我明白了。”
见到了陆宇恒,他的眼神还是尽显淡漠,深得不见底的瞳孔牢牢攥住若芊,等待着她说出自己来这的意图。坐在他面前,隐隐有些压迫感。
“我来这…其实我来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来这里。”若芊的开头有些无力,纤细的双手从坐下那一刻始终紧紧握着拳搁在腿上。
陆宇恒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次他的眼神里多了几许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