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抚着自己那若隐若现的孕肚,一声一声的“姐”叫着,却仿佛从朱唇中吐出一把把利剑,直劈的人心碎的掉渣。
尽管母亲不止一次听过或见过身边朋友家中闹出小三之事,可是当这种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还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乱了阵脚,自己在家全职二十年,细心照顾长辈,抚育后代,守好后方阵地,而今却被另一个女人挺着肚子,欲挟子上位,既是不幸也是对所谓相濡以沫的极大讽刺。
是她从卧室里冲了出来,那女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着记着。她左手拿着一瓶卸妆油,右手一瓶卸妆水直直地从女人头上浇了下去。
“贤惠,善良是用来对好人的,不是用来对画皮的,要进我家门,先扒了你这层皮再说。”
女人的眼影,睫毛膏,粉底全花了,怒不可遏的嚷道:“你个小破孩,你懂什么,是你妈肚子不争气。”
她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女人捂着脸夺门而出,临走丢下一句话:“我又没说错,自己没法生,就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
那天她才知道,母亲怀孕时,恰逢父亲创业失败,欠了大量外债,是母亲拿出了自己所有积蓄还找借口借了娘家的钱才渡了这个难关,原本就反对母亲嫁给父亲的娘家从此拒绝了与母亲的来往。贫穷让母亲孕期营养不良,乃至生产时大出血,最后不得不摘除子宫才保住了命和孩子,从此母亲再也无法生育。
那天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回家,敏惠开始释放自己青春期的所有叛逆,泡吧,抽烟,和学业垫底的学生恋爱,在锁骨处纹身,似乎一夜之间在她的身体里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
某一个深夜他找到了她,找到她时她正在舞池中和一名男生激烈的拥吻,那种深吻让她感受到了爱与被爱,无法自拔。他将她强行拖出酒吧,空旷的街上积着厚厚的雪,凛冽的寒风中夹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直吹的人瑟瑟发抖。
他一耳光扇过来:“小敏,你醒醒,这是真正的你吗?”
“你是谁,你怎么就知道这不是我呢?”
她曾在电话中质问父亲到底爱不爱自己和母亲,可是父亲却反过来问她为何打对方耳光。争吵中,她一怒之下挂了电话。当再一次次地打过去联系父亲时,父亲已经拉黑了自己,是的不仅拉黑自己还拉黑了母亲。她跑到公司找父亲,结果所有人口径一致地说他出国了。父亲像水蒸气一样在她与母亲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看着冻得一直哆嗦发抖的她,意识到刚刚把她拉出酒吧时,不曾考虑她穿的有多单薄,于是他脱下自己的风衣与围巾,为她一一披上。
“小敏,我当然知道现在的这个不是真正的你,你确定那个男孩是你真心喜欢的吗,你确定你喜欢这种浸泡在烟酒中的生活吗,你真的不考虑你母亲的感受吗,你已经快一周没回家了。曾经的小敏是怎样的,我记得她小时候明明不喜欢弹琴,但哭着也要练好,常常哭的分不清是鼻涕还是眼泪,最后明明是我先学钢琴,结果她最后弹的比我还要好。还有小时候一起练毛笔字,你为了写的比我好,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竟然绑起了沙袋,最后还是你赢了我。我一直觉得小敏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却比男孩子还勇敢好强。”
他将她拥入怀中,无意间竟看到了那白色脖颈处紫红色的“草莓印”,他替她紧了紧领口将吻痕遮挡住,温柔地说道“回家吧,小敏。”
他带她去了自己家的另一套房子,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或她的母亲看到这样的敏惠。
他为她放好洗澡水,取出提前备好的睡衣,为她吹干头发,盖好被子,像照顾一个在外游玩很久累了回家的孩童。
“哥哥,我好累,好累。我感觉我空荡荡的,我好像什么都没了,我好怕,好怕,怕到我在身上纹了一朵彼岸花,我期盼着有个人带我到彼岸拯救我。”
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仿佛这是她目前仅有的东西了。
“不怕,小敏,我在这儿,我们明天就回家,一切都会好的,我会陪着你,陪着你。”
就这样他牵着她的手,睡在她的身边。他怕情绪不稳的她半夜偷偷跑掉,于是一夜未眠。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住在她家,陪着她上学放学,一起做作业。在那段时光里,他成了她的止痛剂与忘忧草,还有那带她到彼岸的人。
有一天,父亲回来了,父亲跪在母亲面前忏悔不已。原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发现了小三出轨,于是偷偷拿着婴孩的毛发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孩子非他所出。
母亲最终还是原谅了父亲,可是她一直没有选择原谅。她想,若那个孩子是父亲的,大概父亲余生都不会再回这个家。
她选择了出国留学摆脱这令人恶心的人与事。
在机场她问他:“哥哥,你会来陪我吗?”
“你希望我过去陪你吗?”
“我希望啊,你过来陪我好不好嘛。”,她撒娇央求着。
“好,那我最晚大四就过去陪你。”,他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将一瓶香水塞入她的手中。
他知道敏惠这个妹妹喜欢花香,卧室里总是会放着新鲜的花,路过花店也习惯买花,既然以后没有办法常常为她送花,那就买瓶香水送吧。
从那日起,她在外国等了整整四年,却终未等到他。从起初盼着大二,一直盼到大四,再盼到他能出国读研,最后却盼来了他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偏远小县城的消息。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呢,那个将她拖出酒吧满腔热血的男儿呢,四年等待换来的只是一个蜷缩在破旧老楼里吸烟混日的颓废者而已。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就算你喜欢这里,这里百般好,可是你如此的自私,你考虑过我了吗,你答应过我什么,我等了你四年,我一次次在电话那头问你何时去英国,你一次次往后拖。苏墨宣,你真的不知道我爱你吗。你以为真的是你三言两句就能将我拖出酒吧吗,是因为当我看到你时,我突然觉得我再这样下去,以后就真的得不到你了。我为什么事事和你比,起初真的是我争强好胜,后来是怕自己和你差得太远,配不上你。你真的不明白吗?”
敏惠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她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在今夜全部付诸东流。
“你真的太自私了,你丢下我,丢下所有人只为了自己的喜好。”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干净泪水,止住哭泣,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今晚睡在卧室,我出去一下。”,苏墨宣将手中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中。
“你......你去......”
还未待她将那句“你去哪里”说完,苏墨宣已重重地摔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