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听她如此之言,不禁咂舌,“呸呸,便是这男女闺情足以教人唾之,男儿在世当以仕途经济立身扬名为己任,女子生来更该礼法为念,恪守妇道帷训,如此方合乎礼仪。若都如那书中男女不知避嫌公然逾矩,这成何体统?”
“这便是今人的狭隘之处了,”江云辞说道,“男女情爱乃人之天性,既是天性,如何禁之?礼法之初衷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何以致存天理灭人欲?说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只怕……”
江云辞话未说完,春儿急急掩了她嘴,“姑娘可别再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春儿知道也就罢了,若教老爷夫人听见了还不得扒了姑娘这身皮了!”
“罢了罢了,”江云辞叹了口气,一面将那海棠花顺手夹在了书卷里,一面说道,“你一个丫头,自是不懂。”
弄妆梳洗罢,江云辞换了一身艾绿色袄裙,外罩一件松柏绿宽袖大衫,衬着这盎然春意很是相宜。临出门前先食用了些春儿将买回来的酥饼,垫了垫肚子,便要到前厅给父母请安。
清早日头初升,泛着暖暖的橘红色,就连天边的云也染上了微微的红晕。江宅屋顶的琉璃瓦在日头下闪着红光,偶有微风,摇动檐角下的铜铃叮当作响。穿过曲折的游廊,再过了两道月门,江云辞的步子渐缓,理了理衣发,挺直身姿方进了前厅。
江夫人正在女使的服侍下用着早膳,见江云辞过来,便招手唤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阿娘,阿爹呢?”江云辞左右看了看,见阿爹不在厅内,便紧挨着阿娘坐下了。
江夫人盛了碗稀粥递给她,“你阿爹身有要事,一早便出门去了。你不必等他回来,咱娘俩先吃罢。来,今早是阿娘下的厨,你多吃点!”江云辞正巴不得阿爹出门去,接了碗便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不过近日来阿爹总不在家用饭,江云辞忍不住好奇问道,“阿爹这段时日忙些什么?女儿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
江夫人往她碗里添了一筷子菜,回道,“你还记得你阿爹两年前往山西行商遇见黑山帮一事么?”
江云辞自然记得,听阿爹后来描述,那还是个六月暑天,江家商队刚入山西境内就遇上了当地臭名昭著的黑山窝土匪帮,此帮土匪杀人越货从不手软眨眼,商队里便是老幼妇孺也一概不放过。
遇上黑山帮,江流影已经做好了赔上性命的准备,正值此危难之际,却从一旁坡上飞来一位蒙面大侠杀入匪群之中。却见此人身犹苍松,剑如游龙,狂沙飞舞间只闻得众匪徒哀声惨叫,哭爹喊娘,不多时便被杀了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恶匪散去性命得救,江流影请教大侠姓名待要重金厚谢,方知对方系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只报了姓名便又扬长而去了,江流影只得朝着远处长声叮嘱那人若日后有难,只管来汴梁城江家寻他。
如此过去两年,几日前,管家忽而送来一封书信,言是有一人要请江流影一叙,江流影看了书信,当下备了马匹出去了,一连几日晨出晚归,江夫人追问之下才说出缘由。
来信之人正是那游侠,如今来寻江流影乃是有一桩要事相求,具体是何要事江流影却不肯与夫人多言。
“既是咱们江家的救命恩人,阿爹理应请到家里来好生招待才是,怎好叫恩人在外留宿。”江云辞听了阿娘一番话,才知晓这几日见不着阿爹原是与恩人会面去了。
“阿娘也是如此与你阿爹说的,”江夫人道,“只是你阿爹说了,那人独来独往惯了,且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树敌不少,为免给咱们江家惹来麻烦,不肯到咱们家来。”
原是如此,只不知对方来求阿爹是因为何事,阿爹乃一介商人,虽说这些年也结识了不少人脉,然与那江湖武林相交甚远。那游侠为何突然寻来,江云辞心中存疑。
江夫人没瞧见女儿脸上异样,只瞧见女儿没吃了几口饭,便有些心疼,“好了,别管你阿爹的事了,阿娘做了你爱吃的鲈鱼粥,你多吃点。”说罢盛了一碗递了过去。
江云辞就着碗呼噜噜大吃起来,见她全没了女儿家该有的模样,江夫人又气又爱,便是要打也不舍下手,佯恼怒道,“便是你阿爹不在家,你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
江云辞嘴里塞满了肉,好不容易咽下了,随手要抹去嘴上油光,江夫人可瞧不过她这般,自是拿手帕替她擦净了嘴角,嘴里抱怨着,“你这孩子,越是说你便是越来劲了!”
“阿娘仁爱,心疼云儿,云儿也只有在阿娘跟前才敢这般放肆呢。”江云辞呵呵笑道,嘴里像抹了蜜一般,“阿娘厨艺又见长了,这鲈鱼粥火候正行,鱼肉烂而不糜,米粒分明却温润可口,云儿再吃它几大碗。”说罢,将碗递给春儿,春儿自给她盛去。
一众婢女听她如此说便都笑了,江夫人侍女弄玉更是说道,“也唯有姑娘这嘴儿跟偷吃了蜜似的,能讨得夫人欢心。也不似咱们这些粗笨的下人,叫夫人见了就要生气。”
“你便哄着她罢!”江夫人嘴上虽如此说,面上却笑开了,“若没有你们惯着哄着她,她能这样油腔滑舌?”
那边说着,这边又瞧见江云辞碗里添了许多菜,吃得嘴里满满当当的,“你慢些吃,小心噎着了!”江夫人心疼道。
为了不让阿娘再念叨,江云辞只得端着小姐架子慢慢吃着,江夫人见她如此便满意地笑了,“一会用完早膳,你随阿娘出去一趟罢!”
“做什么去?”江云辞好奇。
“你枫眠嫂嫂为你临哥哥添了个小子,看着将要过百日了,”江夫人说道,“我与你阿爹昨日搜遍库房,也没找着能送出手的礼,便想着去商铺看看,若能找来,那便是最好了。”
“不就一件礼,怎劳得阿爹阿娘如此折腾,库房里随便拣一件不就是了。”江云辞言语里透着不满,“为那白眼狼,可不值当。”
“你一姑娘家,懂什么!”江夫人瞥了她一眼,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就说陪不陪阿娘去吧!”江云辞也就刀子嘴豆腐心,既是江家添了子孙,她是该要上心的。
用完早膳,江父尚未回来,江夫人唤下人备齐马车,母女二人携同着便到街上去了。
时近晌午,汴梁城各街铺早早开门沿街叫卖,江云辞阿爹江流影早年系从挑担卖货起家的,打拼近三十来年,如今在汴梁城也开了有四五家商铺,生意涉及金银珠宝、布匹首饰、柴米油盐,所得财富虽不至富甲一方,但足以令江家一世衣食无忧。
在自家珠宝铺前停下,掌柜先生在门内瞧见了主家马车,便忙忙迎了出来,“原是夫人小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近日生意如何?”江夫人由江云辞搀扶着,二人走进店内,江夫人与那掌柜寒暄道。
“生意不错,尤其是老爷从西域进来的那批货,甚是受官老爷官太太的喜欢。”掌柜一面答一面吩咐备茶点心。
“如此甚好。”江夫人点了点头,只是江流影去一趟西域不容易,要经受恶劣的气候和环境不说,一路还土匪横行,若非江流影机智将货物藏于马肚子之下,否则都教那劫匪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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