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就算月光再皎洁,公泉洞中光线也甚是昏暗。如惊弓之鸟的恋儿、柳全哪里还有胆量抬头看今夏和陆绎,二人只是相互依偎,浑身颤抖着宛若任人宰割的羔羊。
今夏、陆绎站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们。山洞里,宛若死亡一般寂静。
过了许久,就在柳全壮着胆子欲开口说话时,今夏的声音已然响起:“恋儿姐姐貌美如花,柳公子也是风流倜傥,小爷想着,你们的孩子,倘若是个男孩长大后,定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要是个姑娘的话,那将来也绝对美艳动人,不输恋儿姐姐。”
柳全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问道:“你,你们是何人?说,说这些话,意欲何为?”
今夏双手抱胸,故意哑着嗓子说道:“小爷只是好奇,恋儿腹中孩子不知能否有命来到这人世间?”
这句不痛不痒的话,算是戳到柳全、恋儿的心窝肺管子上了。恋儿当场就流下眼泪……
陆绎冷冷地望着他二人,缓缓开口讽刺道:“柳全,看来你对恋儿姑娘的感情还是不够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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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柳全宛若被踩到尾巴的肥猫一般,倏地站起来,红着眼睛说道:“我与恋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又怎会了解我对她的一片痴心。我已打定主意,万一她母子有个闪失,我绝不独活。”
“啧啧啧,”今夏叹着气摇摇头,“柳公子,劝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走这条路。”
昏暗的公泉洞里,恋儿的哭声断断续续,如无形的鞭子在抽打柳全的心。
但凡有条活路,谁不想开心地活下去。柳全心绪凌乱,蛰伏在心底的委屈,彻底爆发,哭着说道:“你们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可是我有什么法子,欧阳立也好,欧阳天也罢,个个都在红叶镇只手遮天,我命贱如蝼蚁,拿什么与他们抗衡?”
“你也算个男人?”说着陆绎走上前,抬脚冲他小腹踢去,柳全身子斜飞后,重重摔倒在地。
“全哥,全哥,”恋儿担忧情郎,爬着过去扶他坐起身后,怯怯地说道,“大侠饶命,我与全哥原本就命苦,如今朝不保夕,还望您饶恕。”
陆绎后退几步,侧着身子说道:“柳全,我若是你,便与欧阳府同归于尽,好保全她母子二人。绝不会像你这般,寻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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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这话一出口,今夏就见柳全整个人眼冒精光,恍若垂死挣扎的人看见了生机,又像是沙漠中的行人望见绿洲一般。
她趁热打铁说道:“柳公子,赌一把,你们一家三口便有一半机会活下来。否则,你觉得你与恋儿姑娘之事,还能隐瞒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到时候,小爷发发善心,给你二人定两口上好棺材。”
柳全饱读诗书,倒也不傻,挺起胸膛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二位直说吧,我怎么做才能与你们配合,让欧阳府在红叶镇彻底消失。再说你们知晓我与恋儿之事,不听你们的安排,岂不是自己找死。”
“早这样说多好。”陆绎冷哼一声,看柳全的眼神里透着些许赞赏。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莫非与欧阳府有过节?”恋儿心底惊一阵恐一阵,望着今夏、陆绎的双眸迷惘至极。
“我们是谁不重要。”今夏心中一喜,说话语气都透着欢快,“重要的是大家目标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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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一双精光灿烂的眸子盯着柳全,说道:“恋儿姑娘回去后,想法子给柳全安置份差事,这份差事须得既能与欧阳天的人有联系,也必须经常见到欧阳立手下之人。事成之后,每月逢五夜晚,柳全,你都来公泉洞一趟,我会派人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柳全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为了我妻儿,定听你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说。”陆绎扫了眼今夏,已然猜到柳全要说的话。
柳全义正言辞道:“倘若我有个万一,劳烦二位将她母子妥善安置。”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定尽全力护好你妻儿。”陆绎声音不高,却透着股魄力,令柳全甚是心安,还无条件地相信他。
突然,今夏走过来,瞄准恋儿脚踝,狠狠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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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恋儿惊呼一声后,疼得屈膝跪倒在地。
柳全见心上人被欺负,作势要撕扯今夏,可陆绎闪电般伸手将她拉至一旁,气愤地说道:“柳全,你是不是傻?欧阳府出动几十号人在山上寻她,倘若不受点伤,能瞒过欧阳家那两只老狐狸吗?”
今夏后退几步,气不打一处来,斜睨着恋儿说道:“恋儿姐姐,你自己走出这山洞,走不了就爬,愈是狼狈与你而言愈加安全。柳全,你莫要扶她。还有,小爷觉得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哭装可怜。不用教你了吧!”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恋儿挨了今夏一脚,并没流眼泪,反而咬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走去。月光照耀下,洞口甚是光亮。恍惚中,恋儿宛若黑暗中的行人,看见了烛光。
陆绎扭头吩咐柳全说道:“想活命,你就在这洞里待到明日下午再回镇上。否则,极易被外面欧阳府的侍卫当作可疑之人抓走。”
柳全点点头,目送恋儿离开后,转身走到一堆干稻草旁,就地躺下,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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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锦衣卫的生涯,练就陆绎非比寻常的识人本领。刚刚柳全走路的姿势,似乎都与往常不太一样。他知晓,此刻的他浑身充满斗志,宛若顶天立地的巨人。
陆绎冲今夏使个眼色,二人默契十足地离开山洞,钻进芦苇丛中。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恋儿走出芦苇丛,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滚了一段距离,那狼狈样子都难以用笔墨形容。
闹出如此大声音,欧阳立的侍卫们想不知晓都难了!
“恋儿姑娘找到了,在此地。”一名黑衣侍卫有意邀功,扯着嗓子大喊。
过了一会儿,十几名黑衣侍卫簇拥着一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腰际悬挂弯刀的中年男子走过来……
陆绎和今夏藏在芦苇丛中,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中年男子。他二人相互望一眼,各自心中明了,这带头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欧阳立最信任的手下阿耀。
在他们的窥视下,阿耀命人扶起恋儿,不解地问道:“恋儿姑娘,您为何深夜独闯红叶山?”
恋儿早就备好话语,瞬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哽咽着倾诉道:“我不想活了,我就是来喂老虎的,孙姐姐隔三差五便去寻我,我活着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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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知“孙姐姐”是指自家夫人孙三娘。在场所有男子哪里见过如此绝色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纷纷动了恻隐之心。
芦苇丛中的今夏也看傻了眼。她没料到看似柔弱的恋儿,演起戏来如此卖力,不着边际地想:倘若登台唱戏的话,铁定是名角儿。
陆绎听到脚步声,冲今夏使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出声。果然一会儿功夫,有人带着十几名锦衣卫快速走向阿耀等人。
阿耀转身一看,右手随即握住刀柄,冷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照兄弟,这深更半夜的,你带人来此地干什么?莫非是惦记老虎,来做这帮牲畜的盘中餐?”
“哈哈哈……”阿耀身边的黑衣侍卫们哄笑不止。
阿照并不说话,慢慢走到恋儿面前,仔细打量她,问道:“恋儿姑娘,可否有受伤?”
恋儿摇摇头,随即抹了把眼泪说道:“脚扭伤了,不过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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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看着哭哭啼啼的恋儿,甚是烦躁,但又不得不将义父的话转告,说道:“义父让我告诉你,爱惜自己,莫要意气用事。”
恋儿灵机一动,一瘸一拐地上来抱住阿照手臂,说道:“阿照公子,我还是跟你回去吧!我不想……害怕孙姐姐。”
芦苇丛中的今夏竖了竖拇指,心道:恋儿为了腹中孩子,这招美人计用的真是炉火纯青啊!
陆绎眼神中也全是惊讶,没想到恋儿这么快就入戏了!孩子对母亲来说,等同于自己性命啊!
阿耀一听这话,不干了,上前拉开恋儿,说道:“阿照,我知晓你带人也是来寻找恋儿姑娘的,如今人已经找到,你还愣在这干嘛?”
阿照看着他们,眼神冰冷,太阳穴突突直跳,戾气十足地说道:“阿耀哥哥,义父嫌疑可洗清了吧!恋儿姑娘明明在山里迷路,可你们为何跑进我欧阳府要人?我觉得你们欠义父一句道歉。”
“我看你是找死?”说着阿耀拔出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