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裘先生测度喜神位 常寅虎雌黄妙天机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三十日晴空万里,阳光普照,风止树静,空气污染指数,优!温度回升,适中!
由于常寅、貉袖已经明确表态不愿意共同护送父亲的骨灰回乡,常菜~常狸氏、常息~常贾氏以可能下雪或者有霜冻为由,拒不出车护灵。常辰、俞勤只能打车赶到殡仪馆,请出父亲的骨灰盒,安置在灵台上,焚香、化纸钱祷告了常寅、貉袖、常菜、常息不愿护灵回乡的缘由。一道灵烟直冲云霄,紧接着,一股旋风在灵案前缓慢的盘旋了三匝,径直飘入香炉内,炉膛内的纸钱瞬间爆燃,冲起的香烟、焚烧的纸屑连带着香灰,升起到殡仪馆灵堂上方,然后向西飘去。向西一百二十里的地方,正是常慧大人的故乡,也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安葬之地。常辰、俞勤见此情景,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愿意跟随他们回老家入土安葬,等到焚化的纸灰飘散后,整理行装,常辰抱着父亲的骨灰盒,走出了火葬场!
当时的情境是,偌大的火葬场内,只有常辰、俞勤二人行走其间,唯一的看门人打开骨灰寄存堂后匆匆离去,虽然阳光已经开始照耀在地上,由于还没到上班时间,火葬场内安静而神秘,还带有一丝恐怖的气氛。停车场内,送常辰俞勤来的出租车孤零零的停在哪里,司机看到二人抱着骨灰盒走出来,赶紧跑过去,殷勤地说:“让我送老爷爷回家吧?”
常辰问:“你们出租车能当灵车?”
司机叫宋清,邱家小庄人,梁上好汉铁算盘宋清的第三十三代孙,被诏安后,改行做“车船店脚牙”的行当。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御笔亲书“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八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宋清乖巧,说:“我刚才问过我师傅了,他说只要不从你们手里接钱就行。下车后,请您老人家把钱扔到车后边,我倒车后,从地上捡起钱,这代表着不是我给您老人家要的钱,是您老人家赏赐的。还有,到了你们村门口,不要叫迎丧的人迎出来对着车磕头,就不会犯着我们行上的忌讳!”
于是,常辰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坐上梁上好汉宋清第三十三代孙小宋清的出租车,一路疾驶,穿过了三座县城,大山县城、丘山县城和仙桃县城,用时四十分钟,来到了世代祖居的村庄东吊桥门口。
小宋清无比的惊奇,说:“怎么全是绿灯,一个红灯都没遇上?逝世的老爷爷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领导,要不交警连路都警戒了?”
临下车,常辰说:“把钱给你放在车座上吧?把人民币扔在地上被车碾压过涉嫌犯罪!”
小宋清盯着后座,没有吱声反对,常辰把钱放在后座上,抱着骨灰盒下了车!时间刚过早上九点,常辰接着给村里的侄子常威打电话,问他们还需要出来行迎丧礼仪吗,常威回答:“马上到!”
正在这时,从北边走过来一个人,常辰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叔拍大哥常太。常太问:“你抱的是俺叔的骨灰盒吧?”
常辰回答:“是!”
接着,常太跪下对着骨灰盒磕了三个头,问常辰:“你们在这里站着等什么?”
常辰回答道:“等常威、常义他们来接。”
常太说:“不用等了,有我接着俺叔还不就行?”说着,接过常慧大人的遗像,和常辰、俞勤一起向常威家走去。
常太是他这一辈的长兄。常慧大人年轻时在田地里干活,同村的村霸张新门欺负常慧大人,用头撞常慧大人的肋部,地里干活的公社社员不下十几人,都做壁上观,唯有常太从远处看到,飞快地跑过来,抓住张新门,质问他:“你凭什么打俺叔!”
常慧大人在世时有一身新买的羽绒质地的袄、裤,没有穿过,说:“送给常太吧,他身量和我差不多!”
梁上好汉宋清第三十三代孙小宋清驾驶着出租车疾驶而去,刚上了主干道,对着正在建设还没通车的京台高雄高速的桥墩撞了上去,所幸车速还没飞起来,只是撞了个头破血流,车毁人没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何以如此?据考证,小宋清连犯三戒,人神共愤,受到了应有的惩戒!那三戒?一是他没有按照行规,从地上捡起钱来;二是当他倒车的时候,常太正对着常慧大人的骨灰盒磕头拜灵,而他的车子就在后边;第三点,当常辰要下车,他盯着后座在看什么?原来常辰抱着骨灰盒下车时,把一个装着冥币的袋子,遗忘在了车上。袋子里的冥币上印刷着“天地银行无限责任集团公司”,面值十四万亿一张,共计四本四百张,市值二十四元人民币。小宋清一时犯迷糊,以为袋子里有什么金银财宝,鬼迷心窍,不提醒租车客人,意欲私吞他人财物,加速开车离去后,一手把着方向盘,转身想拿袋子窥视,手忙脚乱,撞在了桥墩上!
常辰、常太走到常威搭设的灵棚的楼东头,常威、常义看见,快走几步,迎着常慧大人的骨灰盒,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然后请到灵台上。帮忙丧事仪礼的执事,摆上供桌,焚香化纸钱,轻声播放哀乐,陆续有亲朋好友邻居乡党等人吊唁行礼。
原来,一开始,二嫂施颖和儿子常义、常新,准备承办常慧大人的丧事。常威考虑,自己居住的是一楼,楼下半层是储物间,储物间有个大南门,还有个小北门,北门正对着楼梯,上半层楼梯,就是常威的家。这样,如果在储物间南门前搭设灵棚,上下楼梯,喝水抽烟等等事务,比较方便。常义居住在另一栋楼的四楼,他的储物间只有南门,如果在他储物间南门口搭设灵棚,人在灵棚到他家里,需要从楼前转到楼北门,还要上四层楼梯,人员进出不方便。所以,经过他们协商,最终还是由常威主办丧事!
常辰抱着骨灰盒,遇上一路绿灯,路宽车少,畅通无阻,机缘巧合,原本预定的十一点到家,结果提前到九点就到了,家里红白事理事会人员还没到齐呢。当地风俗,立灵堂,搭设灵棚后,焚香化纸,必须香火不断,直至出殡。象征着后继有人,子孙延绵不断。所以常辰、常威、常义、常新还有几个叔伯兄弟子侄等,都在灵堂灵案前陪灵,添续香火。晚饭后,常辰先睡了一会,到了夜里十二点起来,和常新一起,替换常威、常义去休息。灵堂内没有管道暖气,开了一台小电热器,勉强能坐的住。鸡叫头遍,常辰催常新去睡觉,常新又坚持了一会,天微明,才去睡觉。
九点多,常寅、貉袖坐着他们女儿开的车和女婿马健来到灵堂。三哥、三嫂穿着鞋面上缝着白布的棉鞋,也算是独此一家,没有人和他们一样。三哥不厌其烦地向兄弟、子侄、亲友们介绍他那遭受过汽车蹂躏的腿子,把灵堂里唯一的电热器拉到身边,专门用来炙烤他的明星腿。当有亲友来到灵堂吊唁时,孝子孝孙们需要下跪磕头回礼,他自觉蹲在地上,彰显自己不能下跪的腿。
过了一会,常菜、常息、犁泳海来到,常菜的女儿、女婿都没来,常息也没有带来她要为姥爷守灵的儿子贾鑫。常菜、常息跪到灵堂前哭了几声,没等别人劝解,常菜~狸常氏厉声对常息~贾常氏呵斥道:“别哭了,咱爸爸都死了,在这儿装哭就是孝顺么?有这时候哭的,不如活着的时候好好伺候!”
常息~贾常氏止住哭声,走出灵堂,站在灵棚外,昂着头,审视着灵棚灵堂,似乎在想发现些什么。
十一时,出殡祭奠仪式开始,执事把骨灰盒放在一张太师椅上当做灵柩,椅子的两边扶手上绑上了两根长棍,前后两个人抬到楼东头的南北路中间。灵柩南放上供桌,供桌南面东西两侧,跪着孝子孝孙,中间地上铺着一领席子,宾客祭拜时跪在席子上,面朝北对着供桌奠酒祭拜。灵柩北面地上跪着孝女、孝孙女、儿媳、侄媳、孙媳等近亲女眷,女眷只哭丧,不祭奠。
祭奠开始,先有近亲舅家大表哥裘盛先生带着儿子裘彰行三叩九拜之礼。裘老先生年逾七十,知书达礼,精通周公礼仪,因循孔孟之道,退休后钻研易经八卦,遵纪守法,明经正典,堪称新时代道德模范。大表哥夫妇教子有方,训孙有度,儿孙都小有成就,家里的奖状表扬贴满墙上!教子有方邻里颂,训孙有度乡间传。
裘盛、裘彰父子退下后,又有姑家二表哥诸葛坤,姨家表弟汪发等亲朋好友依次祭奠。分别远近亲疏,有的叩首,有的鞠躬,孝子贤孙们叩首回礼。
祭奠结束,丧事仪礼大执事吆喝一声,常威作为长子长孙,举起老盆摔碎,大执事放倒倒头米,吆喝一声:“起灵!”
所谓“倒头米”,就是一碗用酒泡过的米,中间立着一把捆扎的稻草。
把骨灰盒从灵柩上搬过来,递给常辰抱着从前面走,常寅、常威、常义、常新、常宇等亲友一起,走出村东吊桥大门,大门外停着一辆殡葬车,还有一辆大型客车。
丧事大执事指引着常辰、常寅、常威坐在殡葬车上,常辰抱着骨灰盒,常威提着香纸冥币,常寅一贯习惯空着手,这时还是空着手坐在车上,一路放着哀乐,来到西山铁庙下的公民墓地。
殡葬车一路开到墓地近前,大型客车停得较远,常辰、常寅、常威下车后,等了一会,等人员汇集齐了,一同来到坟前。
按照乡俗,在给先人下葬前,墓穴内,务必暖炕,不可冷穴,不可被日光、月光、星光照见。挖好墓穴后,搭好土龙,摆放七星完毕之后,就要在墓穴内焚化暖炕钱,待燃尽后,方可下葬。挖好的墓穴上方,同样是需要用黑伞或席棚来遮当日光、月光和星光。
早有丧礼大执事安排下的卜尧、元盛等四个人,挖开坟茔,揭开东墓穴的盖板,这是早年裘英大人安葬的时候预留下的。副执事张久鸿、又副执事常智察看了墓穴,将一把稻草放在墓穴里,点着火,把一口平铁鏊子放在火上,将带来的半生不熟的一个面饼,在鏊子上象征性地翻了几下,递给常辰、常寅、常威、常义、常新、常宇,让他们沿着饼的边沿,插化着咬几口,把咬下的饼放在自己口袋里。随后,清扫了墓穴灰烬,张久鸿副执事问常威、常义:“你们请的堪舆先生还看看吧?”
常威、常义就去请裘盛表大爷。裘盛老先生边走边念叨:“一近人家坟,便知其家人,左高发长子,右高发次门。坟后高又高,子孙称英豪。坟后向外低又低,子孙到老无衣食。坟前一洼坑,人活百岁翁……。”
裘盛老先生看了巷口,分别了案山、砂水,掐指算定了喜神方位,请副总执事微调了骨灰盒的方位朝向案山,盖上墓穴盖板,覆土圆坟,摆放祭品,焚香花纸,哭拜一场,将花圈安在坟顶,祭礼礼成!
裘盛老先生说:“俺姑安葬的时候,当时请的先生学艺不精,巷口对应的神位偏离,葬送了我两个表弟。我经过这些年的钻研,终于厘清了相互之间关系,这次我亲临现场,不能让徒有虚名的假先生再祸害俺表弟家人了!”
众人下到山下的地府银行,焚化了纸钱和少许遗物,上车到饭店就餐。
当地风俗,孝子、孝孙、儿媳、孙媳还有未出嫁的女儿、孙女等是不能离开家到饭店吃饭的,所以常辰、俞勤,常寅、貉袖和大嫂二嫂等人都回到家中。刚到家,丧事大执事从饭店打来电话,说:“都来饭店吧,现在殡葬改革了,新社会新规矩了,大家在饭店吃了饭,谢客(kei)走人,都不用来回奔波了!”
于是,一众人上车去饭店。二嫂施颖说:“没看到咱大表哥去了吗?”
常寅随口而出:“我看到裘大忽悠的车过去了!”
二嫂施颖不高兴地说常寅:“你怎么这样说咱表哥?人家咱大表哥忽悠谁来?”
三哥常寅没好意思再说话。常寅怎么突然贬低起大表哥来了呢?也可能是源于去年在交运医院,裘盛对常菜、常息说过,“常老三活不养死不葬,当起了甩手掌柜!”的话。常菜、常息将这些话学说给三哥常寅听,让常寅对大表哥很是有意见,常寅认为这是诅咒他:活着没人养他老,死了没人埋葬他,落个死无葬身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