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中,今夏见双方要起争执,忍不住一脸兴奋,心道:倘若动起手来,可别伤到恋儿啊!
陆绎皱眉盯着阿照,眼睛都不眨一下,心想:欧阳立的下属阿耀行事如此嚣张,想必两兄弟势力旗鼓相当。不过,阿照该不会如此冲动,估计起不了冲突。
果然,阿照宛若换了个人似的后退几步,颇有诚意地双手作揖说道:“阿耀哥哥,息怒。小弟刚刚唐突了。不过还是有劳哥哥回去转告叔叔(欧阳立),我义父并没有私藏恋儿姑娘。”
“这个自然。”阿耀将弯刀还鞘,神情得意地冲下属一挥手,“扶着恋儿姑娘,咱们走,前面不远处有几匹马,让恋儿姑娘骑马下山。”
“阿耀哥哥慢走。”阿照甚是恭敬地作势让他们先行。
芦苇丛中,陆绎、今夏对望一眼,都各自暗暗心惊,原来阿照才是欧阳府最难缠的角色。他俩意识到,红叶镇此行最强悍的对手,可能不是欧阳家两兄弟,而是唇红齿白、丹凤眼漆亮如星,模样比姑娘还要灵秀的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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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耀等人走后。阿照身边几名锦衣卫愤愤不平地说道——
“阿照公子,咱们也太窝囊了,欧阳立的人都快骑到咱脖子上了。”
“对啊!今晚这叫怎么回事?明明恋儿那个女人自己发疯,阿耀凭什么带人闯进咱欧阳府要人?”
“小弟说句不该说的,恋儿愿意跟着咱家老爷……”
“都给我闭嘴。”因为愤怒,阿照的脸上透着凶狠。
芦苇丛中的今夏惊得一咧嘴,不禁握住陆绎的手,对大人的依靠之意甚是明显。
陆绎扭头望着她,月光透过芦苇缝隙洒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发出点点闪光,恍惚中,他竟然觉得不太真实。
阿照转身往山下走去,思绪混乱地想到:倘若我是“善缘堂”医馆的陆十三该多好,带着袁姑娘远走高飞,活得逍遥自在。整日在红叶镇勾心斗角,哎,恋儿是个祸害啊!可偏偏还动不得,她是义父的心头宝。
倏地,阿照停下脚步,嘱咐身后的锦衣卫道:“你们回去莫要在义父面前多说一句话。尤其是恋儿要跟咱们走,倘若我在义父那里听出弦外音,我拔了他舌头。”最后这句,声音陡然高了很多。
芦苇丛中的今夏惊得一个机灵,眼看要摔倒出声,关键时刻,陆绎闪电般伸手扶住她,如此一来,二人几乎脸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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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心中砰砰乱跳,顿时忘记今夏失忆之事,以往他与夫人有过肌肤之亲,情到深处的大人连此刻深处险境都忘了……
就在他要得偿所愿之时,今夏倏地闭紧嘴巴,手指指向芦苇丛外。
陆绎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心中惭愧至极。敌人就在几步开外,自己竟然沉溺于儿女私情。
过了约半柱香功夫,他们确定阿照等人走远之后,这才钻出芦苇丛,活动着手脚往山下走去。
想到刚刚陆绎差点吻她,今夏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她很是好奇,为何大人近乎轻浮的举动,自己丝毫不反感,总觉得透着熟悉和理所当然。
敛下心神的陆绎,并不提刚才之事。在他眼里今夏原本就是自己夫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夫人患失忆症罢了!
月亮已经偏西,黎明很快便要降临,今夏忍不住感叹:今晚真是惊心动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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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沿一条小路,走着走着,一阵风吹过,今夏忍不住浑身发抖,小声道:“好冷啊!”
冷!听到这个字,陆绎心中“咯噔”一下,要知晓此时正值盛夏三伏天气,无论如何也与“冷”沾不上边。
他伸手覆上今夏额头,失声惊道:“这么烫?”
“是吗?”今夏觉得自己头颅异常沉重,一会儿似身在火炉中,一会儿又恍如置身冰窖,“大人,卑职好冷,不对……”
就在今夏说不清楚自己感受之时,陆绎已然在她身前双手扶膝弯腰,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那就有劳大人了!”
黑夜褪去,树林中弥漫着薄雾,朦朦胧胧的。树上、草上、陆绎和今夏身上、脸上,都宛若蒙着一层轻纱。
红叶山万籁俱寂,陆绎背着今夏,踩在枯草之上,发出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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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背着今夏刚下山,倏地意识到二人都穿夜行衣。他随即加快脚步,挑选偏僻小巷,想在天大亮之前赶回医馆。
天尚未大亮,林菱和丐叔便敞开医馆门,满脸焦灼地在门口四处张望。
终于,丐叔先看见陆绎,对林菱说道:“陆绎回来了,他好像背着个人。”
林菱心中一颤,不用猜也能知晓,陆绎所背之人定是今夏。她抬脚欲迎上去,丐叔拦住她说道:“菱儿,莫慌,今日医馆歇业吧!”
“好。”说完林菱走进医馆,拿出写有“今日歇业”的小木牌挂在门上。
这一会儿功夫,陆绎背着今夏已经踏进医馆,随即丐叔将大门紧闭。
“林姨,今夏额头滚烫。”说完陆绎踩着楼梯,上了二楼今夏房中,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榻上。
林菱坐在床边,伸手为今夏把脉。丐叔、陆绎都是一会儿看看今夏,一会儿又看看林菱,除了着急等候,也帮不上忙。
今夏觉眼皮异常沉重,眯眼看见林菱,扭头看了看陆绎、丐叔,知晓自己身在医馆,这才低声说道:“林姨,我觉得好冷啊!帮我盖床被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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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也顾不上什么今夏失忆男女有别了,转身走到衣柜前,拿出被子,又回来体贴地为她盖好。
林菱将今夏左右手腕寸口都把过脉之后,脸色有所缓和,说道:“就是着凉了,不碍事,今夏,你好生休息,我下楼为你开三剂药,喝完之后,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了。”
“那谢谢林姨。”听见自己并无大碍,今夏合眼沉沉睡去。
丐叔说道:“菱儿,我下去帮你,陆绎你守在这里,对了,今夏醒后,多让她喝几杯水。”
陆绎点点头,坐到床边,伸手给今夏掖掖被子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昨夜红叶山发生的一切似一场梦。
楼下,林菱为今夏熬药的时候,医馆大门响起,听拍门的声音,丐叔便猜到是谢霄。于是走过去打开门,果然谢圆圆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丐叔心中暗自欣慰:谢霄这孩子虽然鲁莽,倒也机智,知晓将夜行衣换下再回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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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今夏一夜,谢霄也累了,听丐叔说今夏平安回来之后,他哈欠连连地上楼休息去了。
林菱守在灶前,盯着砂锅,手拿蒲扇用力扇风,只想早些将汤药熬好,让今夏喝后快些退烧。
突然,当当当——敲门声再次响起。
丐叔一怔,朗声说道:“谁啊?今日医馆歇业,改日再来或者去别家看看吧!”
“欧阳府,阿照,快些开门。”阿照冰冷的声音从门缝传进来,丐叔和林菱都是脸色大变。
丐叔长舒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打开医馆大门,阿照却甚是无礼地不请自入,推得丐叔后退好几歩。
林菱沉下脸来,说道:“阿照公子,你如此匆忙,莫不是府上有人患急症?”
一身黑衣的阿照,在医馆四处张望后,好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句:“袁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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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丐叔刚刚紧悬的心顿时一松,故作老成说道:“袁姑娘正在楼上休息。请问照公子寻她有何事啊?”
听到今夏平安无事之后,阿照从昨夜与今夏分开后,就惴惴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随即说道:“林大夫,有劳你唤一声陆十三,我寻他有要事商议。”
“好。”说完林菱放下蒲扇,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绎出现在阿照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阿照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还是出去说妥当些。”说完阿照转身走向医馆门口。
“乖孙儿,小心点。”丐叔也看出阿照心机叵测,但他知晓陆绎城府极深,二人单独相约,乃是伯仲之间,无须过于担忧。
陆绎点点头,看了眼灶上砂锅后,跟着阿照走出医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街,又过几条小巷,最终来到一座亭子里。陆绎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便是千鸟湖,湖面飞鸟众多,不时传来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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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周围景色甚美,但二人皆无暇欣赏。陆绎立在亭子中央,心却砰砰直跳,倒不是因为害怕阿照,而是怕他看出蛛丝马迹后,导致红叶镇此行彻底败露。
亭子里,阿照双手抱胸,眯眼打量立如青松般的陆绎,倏地问道:“陆掌柜练过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