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房间，阮惠婧就朝阮惠婷竖了一个大拇指。阮惠婷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才悄悄吐了吐舌头，将所有的兴奋暂时压下。楼下章雪明可能还在呢，事情还没有正式敲定，她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到了楼下，发现章雪明已经不在了，阮惠婧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说道：“小囡啊，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让庄先生把这个代理人给阿爹的？对了，阿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万一他不要怎么办？”

阮惠婷横了她一眼：“好愁不愁，愁六月没日头。阿爹不要，他儿子也不要？”

阮惠婧一怔：“什么？给阮平庄？那你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干什么？还是你认为，这代理权到了阮平庄手里，别人还能有染指的机会，早就都被姚惠女拿给她娘家分掉了好不好？你又不是没见过姚惠女的那个吃相，你看阮平庄被她捏得跟个死蚂蚁一样。”

阮惠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说大姐，阿爹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把阮平杰扔哪儿去了？他只不过是气不过你拿走了征用工名额，离家出走了。怎么，你以为他是偷渡去美国啦？十年二十年的回不了家了？”

“呃？”阮惠婧又是一怔，然后低头细细思忖。一直到跟着阮惠婷走进了一家小饭馆，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小囡，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这招简直太棒了。这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箭三雕啊，真是太好了。”

“那你说说看，怎么就一箭三雕了？”阮惠婷找了角落坐下，示意阮惠婧声音轻点，然后才说道。

“第一自然是对阿姆的影响都没了，庄先生把代理人给了阿爹，又承认他跟阿爹是朋友，所以没有人再会想到阿姆跟庄先生的关系了，就算大家发现了阮平庄长得跟庄先生像，也会以为这就是缘分，妙不可言的缘分呢。”

阮惠婷笑着点点头，得到了妹妹认可的阮惠婧更加兴奋，正要往下说，服务小妹过来了。阮惠婷随口点了四个菜，这才让阮惠婧继续说。

“第二个就是代理权给了阿爹，那就不会让阮平庄一个人得便宜了。就阿姆的性格，这要是让她先跟庄先生碰了面，一定会说出阮平庄的身份的。庄先生知道了阮平庄的身份，那代理权肯定就直接给了阮平庄了。偏偏阮平庄又结婚了，依着姚惠女的为人，这里头的好处，我们怕是连一根毛都沾不上。”

“毛沾不上倒没关系，问题是，毛沾不上屎盆子还得我们一起端着，你说这叫什么事情？我不服气的就是这一点，所以肯定不能把好处都给了阮平庄了。”阮惠婷浅笑着说道。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个理。”阮惠婧笑道，“还有一个就是，代理权在阿爹手里，或许我们也能得些好处呢。”说着，她伸手抓住了阮惠婷的手，颇为愧疚地说道，“我是没关系的，反正眼下这个工作也挺不错的，我就是担心你。放着阮平庄和阮平杰在前面，等到阿爹阿姆想到你，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现在我们谈成了这件事，庄先生对你也很欣赏，那你以后就算只是帮着阿爹，也算是一份工作了，对不对？”

阮惠婷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阿爹阿姆怎么可能想不到她，他们还等着把她聘出去，拿她的彩礼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呢。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代理权，她还真是没怎么想过。就算代理权在阿爹手里，阮平庄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跟阮平杰两个人也够闹腾了，她才不想去横插一杠子，把自己搅进那趟浑水中呢。这兄弟都不是聪明人，所以这个项目到底能不能吃下来也不好说。她要是掺和了进去，到时候只怕是干活儿有份，拿好处无缘，那才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呢，她有那么傻么？

不过现在这话不能说得太满，万一这个项目前途无限呢？不是说县里面都打算造桥来争取游客量了吗？由国家保驾护航的项目，说不要就不要，那也不是她的作风。所以现在得看一步走一步，既不能把自己陷进去，也不能把路给堵死了，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不是一箭三雕了？”阮惠婧还在兴奋地说着，伸出手指头又一个一个渠下来，然后就笑着在阮惠婷面前晃。

“那你还漏了一条。”阮惠婷笑着说道。

“啊？还有啊？还有什么？”阮惠婧瞪大了眼睛，对这个妹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阮平庄订婚以后，阿姆就对姚惠女千依百顺的？明明媒人上门的时候，阿姆也不是很满意的嘛。”

阮惠婧一怔，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记得当初媒人上门的时候，自己是和阮惠婷躲在后门偷听的。阿姆听说姚惠女家里就一个哥哥撑着门户，父亲早年死于海难，母亲身体不好，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时，别提多嫌弃了。要不是阮平庄自己看上了姚惠女长得好，死活认定了她，阮母很大可能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是没想到订了亲以后，阮母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对姚惠女处处表示出善意，还对她提出的诸如彩礼、三金、酒席，甚至是婚宴日期等要求，几乎是千依百顺，姚惠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虽然有些也得益于姚惠女会闹，又拿捏住了阮平庄，可以解释为阮母不想让儿子为难，所以只能依顺着。但是阮平庄没定婚前也不见阮母对他多看重啊。明明四个儿女中，阮母最喜欢的是大女儿和小儿子，怎么订个婚就都变了呢，确实奇怪。

因此阮惠婧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姚惠女知道了阮平庄的事情，所以用这件事拿捏抓住了阿姆，然后各种压榨我们家？”想了想，又摇头，“不可能啊，我们都不知道，她一个西华乡的，怎么会知道呢？”

“那你怎么解释她订婚后就一直撺掇着阿姆要东要西的？”阮惠婷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餐具，一边说道，“要说阿姆这件事，一点踪迹都没有，怎么可能？你还记得来娣婶以前时不时说阿姆心高，眼界高，嫁给阿爹真是委屈了她了什么的。”

阮惠婧皱着眉头，半天才点头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记得还是来娣婶来给宋伟东提亲，被阿姆回绝的第二天，她看见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说，让我不要像阿姆这样心高，不然会吃苦头的。我当时还奇怪呢，阿姆怎么就心高了？就因为彩礼要得多就是心高吗？那我还长得比别人好呢，她怎么不说了？”

“臭美！”阮惠婷横了她一眼，继续分析道，“既然来娣婶知道，那自然还有其他人知道了。既然来娣婶会在你面前这么说，那别人面前她肯定也会说啊，说不定说得还要详细呢。这些话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是一传二二传三三人成虎也不是不可能啊。传到姚惠女的耳朵里也就很正常了是不是？我们因为是阿姆的女儿，所以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去寻根究底，但是姚惠女不一样啊。阮平庄的身世直接关系到她的婚姻，她肯定想要弄清楚的。而阿姆的性格你也知道，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对我们姐妹俩吹胡子瞪眼的，你看阮平杰不理她，她不是也没办法吗？那姚惠女又不是个笨的，从阿姆那里套个话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所以我猜阿姆肯定是被她套了话去了，所以等于给了她把柄，这才言听计从的。”

“没错，应该就是你说的这样。”阮惠婧点点头，“所以你这么一弄，把姚惠女的把柄也给弄没了，她以后在家里也嚣张不起来了，不能拿捏着阿姆来欺负我们了？”说到这里，阮惠婧心情大好，都忍不住想去抱抱阮惠婷了，“小囡，你太厉害了，我爱死你了。我就在这里跟你表个态，葛俊成的事情我不跟你赌气了。男人算什么，满大街都是，这么厉害的妹妹可不容易遇上。老天爷大发慈悲给了我了，我为了一个男人跟她生气，那不是得不偿失嘛。所以，还是姐妹比男人要紧。”

阮惠婷看着她一脸的鄙视：“切，说得真是可笑，好像我怕你跟我赌气似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怕，是我怕你不理我了好不好嘛。”阮惠婧正撒着娇，服务小妹将菜端了上来，她忙站起来，一边帮忙端菜一边说道，“今天我请客啊。”

“当然是你请客。”阮惠婷毫不领情，还白了她一眼，“你都是国家单位的白领了，我就一泥腿子农民，你不请客难道还让我请啊？”

“是是是，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都我来请。”阮惠婧说着，夹了一筷子的凉拌海蜇放到阮惠婷的碗里，“快点吃吧，你还真不客气，就点自己喜欢的。”说着，自己夹了一个蛏子吃了，然后问道，“小囡，那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

“回家给阿爹阿姆洗脑子。”

“对了小囡，阿爹要是看到庄先生，也会认出来他跟大哥很像的，你说阿爹会不会怀疑什么啊？他要是怀疑了，我们要怎么说啊？”

阮惠婷根本不在意：“阿爹要是有怀疑早就怀疑了，等到这个时候才怀疑，对他有什么好处啊？”说着，顿了顿，“你也知道爷奶家穷得叮当响的，阿姆当年在岗下村，长得好看不说，家境也比爷奶家要好。她愿意嫁给阿爹，阿爹就不想想原因的吗？他们那个时候可没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而是讲究墙门对墙门，笆门对笆门的。“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再说了，阮平庄的月份就没有漏洞吗？”

阮惠婧怔怔地看着阮惠婷，有点不敢相信：“那你觉得阿姆是什么时候认识阿爹的？是庄先生走了之后吗？”

“不知道。”阮惠婷摇了摇头，心里却暗想，就凭外公家和爷爷家的差别，要不是因为阿姆有了瑕疵，她才不相信外公会将阿姆嫁给阿爹呢。

“那姚惠女要是怀疑了呢？”

“她怀疑了要干什么？离婚嘛？那正好啊，就告诉她阮平庄正巴不得呢，你看她还怀疑不怀疑了。”

阮惠婷的思路很简单，相信也好，怀疑也罢，一个人做一件事情总有一个原因，或者一个目的。把他的原因或者目的卡死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