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惠婧眨着眼睛,吃掉了半盆蛏子,才想清楚了。阮平庄爹不像娘不像,估计出生日期也有问题。所以阿爹要是想追究,当时就该追究了。就凭姚惠女也能听到风言风语,他会听不到?毕竟老公和女儿还是不一样的,村里头偷人的事情不一定会传到儿女们的耳朵里,可是传到老公老婆耳朵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阿爹未必不知道。
至于姚惠女,那更简单了。当初她拿捏阿姆是为了多拿财产,现在庄先生那么大一个财神爷摆在她面前,她还拿捏什么?就算阿姆还是打算结婚后把他们夫妻赶出去了,那不是还有庄先生在吗?所以她只要拿捏住阮平庄就可以了,应该是不会来找她们的麻烦了。
想到这里,阮惠婧心情又舒畅了,舀了一勺海瓜子放到阮惠婷的盘子里,问道:“对了,都忘了问你了,你跟葛俊成怎么样了?他是不是马上要来我们家提亲了?”
阮惠婷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有,他说跟我不合适,他心里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什么?你不是都跟他……”阮惠婧情不自禁抬高了声音,被阮惠婷瞪了一眼,才意识到不妥,赶紧放低了声音说道,“小囡,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们是姐妹,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闹矛盾呢。再说了,你都跟他这样了,他还说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还是个人吗?他要不是跟你在一起,我……我直接就给他两耳光了,你信不信?”
阮惠婷好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给他两耳光?你算他什么人啊,就能给他耳光了?”
“我不算他什么人。”阮惠婧抬着头理直气壮,“但我是你的姐姐,他欺负我妹妹了,怎么我就不能给他两耳光?要不是……要不是……我还要告他耍流氓呢。”
阮惠婧原本想说要不是你主动的,但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过气息到底也低下去了许多,倒让阮惠婷忍不住笑了。
“好了,不说他了,你跟他没关系了就好。我做过的事情,我自然有办法摆平,想占我的便宜,他还嫩了点。”阮惠婷说着,突然看着阮惠婧问道,“你跟你们黄局长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把阮惠婧吓得险些把筷子都扔了,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心绪,故作生气地反问道:“小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跟黄局长是什么关系,自然是上下级关系了,哪里还有其他关系呢?”
“是吗?”阮惠婷不以为然地一笑,“那你慌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庄先生的这个协议,能不能让黄局长帮忙给看看,把把关。别的人,我们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你也知道的,这个代理人可是很多人都盯着的,那个红辣椒的老板娘不就是其中之一嘛。所以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协议内容是不能泄露出去的。”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阮惠婧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宽了心,仔细想了想说道,“那应该可以的,黄局长一直对我挺关照的。而且这个项目的引进,从头到尾,他也全都知道。所以他要是愿意帮忙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他要是问起来庄先生为什么把代理权给了阿爹,那我要怎么回答啊?”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阮父连来县城卖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要说代理这么大一个项目了。他大概连什么叫做旅游,什么叫做开发都不懂,更不要说那八个先期开发的旅游项目了,跟他解释清楚估计都要费不小的劲儿。所以这样一个人,说庄先生选了他做代理人,没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还真是不行。因此阮惠婧很是为难,苦着脸看着阮惠婷。
可不是挺关照的,不然能为你量身定做招聘条件?阮惠婷腹诽着,慢慢一个一个的吃着海瓜子,似乎故意吊着阮惠婧的胃口,好一会儿才波澜不惊地开口说道:“就说二十多年前,庄先生为了偷渡来了千岛县。那一天刮台风,卷起海浪又高又急。庄先生是内陆人,没怎么见过大风大浪,非常好奇,就跑去了沙滩……”
“小囡,阿姆不是说她遇到庄先生是在十一月份吗?那时还有台风?”阮惠婧小心翼翼地打断了阮惠婷的故事。
“十二月份都有台风,不过影响到这里的确实不多。”阮惠婷毫不在意,“台风不行,那就大风好了。反正千岛县一年到头都是风,就算没风也有三尺浪,让那些内陆的人看个稀罕还是没问题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阮惠婧赶紧点头。
“你不用想得太多了,面面周全的那是编故事。都是日常发生的事情,谁会记得这么清楚,谁又知道过了二十多年庄先生会出现,所以记忆出现偏差很正常的。”阮惠婷安慰着阮惠婧,继续她的讲故事,“庄先生没见过这样的风浪,很是好奇,所以就多跑了几步。结果跑得太近了,一下子就被风浪扑倒在海水里了。这个没问题吧?钱江潮就那么点花头,还年年有人被卷走呢,何况我们这里是海潮。”
“没问题,没问题,你再说。”阮惠婧急切地说道,“你是要说阿姆救了庄先生吗?”
“笨!”阮惠婷白了她一眼,“阿姆救个屁,人要是阿姆救的,庄先生怎么跟阿爹做朋友啊,那时候阿姆跟阿爹有关系了吗?”
“是哦。”阮惠婧恍然大悟,“那就是阿爹救了庄先生了?这个办法好,但是阿爹会认账么?他要是不认账的话,我们说什么只怕都没用啊。”说着,见阮惠婷停下了剥海瓜子的手,就这么看着她,知道自己又打断了她的话了,连忙闭嘴,“你说你说,我不多话了。”
说完干脆两只手交叠着捂在了嘴上。阮惠婷这才轻哼了一声,继续往下说:“阿爹救了庄先生,庄先生自然是要报恩的。当初一走了之那是没办法,现在有了机会了,这不是就来了吗?要说事情也凑巧,那天阿姆正好就在礁石上打蛎蝗。看到了阿爹救人的情景,对他很有好感,后来就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嫁给阿爹,都不嫌弃阿爹家里穷。”
阮惠婧眼睛一亮,忍不住又说话了:“小囡,你这脑筋是怎么长的啊,这也能想出来。这么一说,就把阿姆当初门不当户不对嫁给阿爹的原因也给圆过去了,你太厉害了。所以呢,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阿爹,把这些事情跟他们说清楚了,免得他们露陷?”
“说什么说?你以为你说了阿爹就会认账?你信不信他会死活不承认的,再把我们俩给打一顿?”阮惠婷语气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啊?”
“本来阿姆这件事,也就是乡里邻舍的风言风语,谁也没有真凭实据对不对?所以阿爹完全可以装傻,就当不知道。这要是我们俩跑到阿爹面前这么长这么短一说,那不就是坐实了阿姆的事情了嘛,你让阿爹认账好还是不认账好啊?而且这事儿一揭开,你觉得阿爹会接受庄先生的帮忙?那可是给他戴绿帽子的人,阿爹再没用,这种事情能含糊?”
阮惠婧一愣,可不是,如果她们俩把这些话跟阿爹一说,那不等于将阿姆的事情完全坐实了吗?阿爹怎么可能当着她们的面答应这件事呢?
“也不能算是绿帽子啊,那时候阿姆又没说要嫁给阿爹了。”阮惠婧做梦也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麻烦。她一直以为,这件事唯一要搞定的人是庄宗盛,至于阿爹阿姆,那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是现在看来,问题最大的人是阿爹,让他接受谎言不说,还要接受庄先生的帮助,难度确实不是一点点。
“那怎么办?”
“所以,这件事情不用去跟阿爹说。”
“呃?……那你说接下去要给阿爹阿姆洗脑?”
“是洗脑啊,但是不用这个洗啊,用这个洗家里非炸了不可。”阮惠婷胸有成竹地说道,“用阮平杰来洗啊,如今你有了工作,阮平庄要结婚了,我是个女孩能嫁出去就行,不用太操心,就剩下一个阮平杰不省心的。现在这混蛋又跑得无影无踪,你以为阿爹不担心啊?所以就说是你好不容易帮阮平杰拿到的项目,谁知道这白痴人都找不到了,现在没办法,只能阿爹先接着。不然让阮平庄接手,我们就连屁都沾不到了,不要说阮平杰了。”
“那跟阿姆也这么说吗?”
“跟阿姆就按照刚才的说,顺便提醒她一下,我们这里瞒着阿爹呢。阿爹的性格她也不是不知道,让她别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阮惠婧垂着头将阮惠婷的话回忆了一边,又从头梳理了一遍,这才笑逐颜开:“小囡,完全没有纰漏,真是太好了。就阿爹的性格,你编的这个故事,就算以后被他知道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了。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阿爹就是这性格,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就不可能再去反驳了。说不定时间长了,他自己都相信了,哪用得着我们去说啊,你说是不是?”
“这回聪明了。”阮惠婷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其实这种事情有什么难的,摸清楚对方的性格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跟阿爹阿姆都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啊。还想着跟阿爹去说这些事情,就算是儿子,也没有跟阿爹说这些话的道理,何况我们是女儿。你见过哪家女儿会跟爹妈说这样的事情啊,那不成了轻骨头十三点了?”
“是是是,对对对,你想得最对最周到,都听你的好不好?”阮惠婧至此完全放心了,她一伸手说道,“那你把协议给我吧,我拿去请黄局长帮忙把把关。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签了字送过去了?哎,你说要不要拖几天?找到阮平杰再说?”
“找他干什么?你信不信你把他找回来跟他说这个事情,他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阮惠婷摆摆手,“不用告诉他,不过你倒是要请黄局长再帮忙介绍几个用得着的人才对,我可不相信阮平庄和阮平杰能做好这些项目。”
“不是你去做吗?”阮惠婧惊讶。
阮惠婷沉默了,她确实有想过自己去做这些项目,但是眼下肯定不行。说来说去她是女儿,所以只有兴湾公司直接指定她为代理人,她才有可能出面接手,否则想都别想。除非她愿意为了兄弟鞠躬尽瘁。但问题是,她愿意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因此阮惠婷笑了笑:“这个暂时不考虑,等协议的事情都落实了再说。行了,你赶紧结账吧,接下去还有一堆的事情呢,得一件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