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登鹏眉头紧皱,狠狠抽了一口香烟,愤愤不平道:“他妈的,一看那小秃驴的样子,长得跟一小白脸似的,我就忍不住想抽他。爸,这桃花山桃花庵可是您和我口中的吃食,眼看着这即将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了,我可不心甘。”
张征木沉声道:“这么多年来,我可一直都盯着,不然老子我凭什么十几年来月月辛辛苦苦的给他送物质,老子闲的吗?他妈的谁知道临了这老秃驴竟然跟我们玩这么一手,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张征木愤而扔下只吸了一半的香烟,用脚狠狠碾灭,阴沉沉道:“他妈的,这桃花尖村可是老子的地盘,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跟老子抢吃食,就算吃了也得给老子我乖乖的吐出来,更何况那小秃驴还没吃上呢。”
说到这里,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着说道:“鹏宝啊,你把心放肚子里,这桃花山桃花庵可是块宝地,是只会下金蛋的金鸡,是爸爸给你准备的自留地,谁也抢不走。”
“嘿嘿,爸,我还不知道您,您从小最疼我了。”张登鹏撒娇道:“可是爸,我可是跟您说好了,我绝不当和尚的,咱们老张家可就我一根独苗苗。”
“你这臭小子。”张征木一脸溺爱的笑骂道:“你舍得,你老子我还舍不得呢。你放心,我们就先委屈一段时间,出家了还能还俗不是,到时候只要桃花山和桃花庵的地契到手了,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张登鹏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爸,那我们该怎么做呢,要是没有那个小秃驴,我们按照您之前的计划来做就可以了,现在可行不通了。”
张征木转身,望着远方那颗巨伞般的千瓣桃红树下的二僧,稍作沉吟,冷笑道:“办法总会有的,老秃驴一时三刻想必还归不了西。我们先去接你王伯伯。”
张登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烟屁股随手扔掉,也不管那烟屁股还在冒烟,直接就走。
张征木看到儿子毫不在乎的样子,脸顿时就冷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二话不说,急忙转身过去碾灭了那颗烟屁股,这才转身看着儿子,强忍着满腔的怒气,语重心长的说道:“鹏宝啊,爸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快二十五了,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懂事了,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要记住,这桃花山桃花庵容不得半点损失,只要我们老张家有了这山这庵,你这一辈子就不愁吃喝了,以后老张家的子孙后代也就不愁没饭吃了,你明白吗?”
张登鹏自知行为有错,更知道父亲是为自己好,便点了点头,闷闷道:“爸,我知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张征木看儿子似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由衷的感到高兴,遂而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知道就好,爸又不会害你,好了,先去接你王伯伯去。”
张登鹏点了点头,随张征木大步离去。
“唉!”千瓣桃红树下,老和尚一声幽幽轻叹:“都说财帛动人心,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座小山一间小庵,竟也被他们给盯上了。”
苏途面向千瓣桃红树林,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带着清香的清风,懒散而随意道:“他们盯上这里又不是一两天了,恐怕从第一次给你送生活物资起,就打的是这小山破庵的主意,至始至终皆如此,而你并非不知,只是不愿把人心想得太坏而已。”
“阿弥陀佛,老僧一直都在努力,期望化解他们心中的邪念和执念,可惜老僧终究修为不够,无法让他们迷途知返,罪过罪过!”
“你何罪之有?”苏途伸出右手,端起面前那杯已凉去多时的茶,杯中嫩绿茶液徐徐有寒气冒起,缓缓凝冻成冰,仿若一块嫩绿色宝石。
苏途把玩着右手中的茶杯,嘴角微微上翘,轻轻道:“他们执念太深,早已根深蒂固。”
老和尚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苏途的右手,柔声笑道:“看来,你对于自身寒气的掌握又有了进展。”
苏途眉眼含笑:“老和尚,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初步掌控了,至少可以让其收敛于心。”
“这就好。”老和尚由衷的高兴:“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给你做饭吃了。”苏途嘴角扬起一抹灿烂而纯真的笑容:“我也可以尝尝是何滋味。”
他说完,放下茶杯,顺手拿起一个白面馒头,馒头却也在缓慢凝冻,不过坚持了两分钟左右,就完全变成了一个馒头冰疙瘩,寒气腾腾。
苏途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剑眉微皱,幽幽轻叹道:“进展终究还是慢了些。”
老和尚笑着安慰道:“已经很好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会成功的。”
苏途沉默稍许,随后盯着老和尚,笑着问道:“老桃花,此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老和尚知晓他所指之事,稍作沉吟,轻声叹道:“虽用心不良,但这十几年来,终究也多亏了他们。而且他们的谋划尚未发动,结局尚未可知,所以算不得什么大罪大过,反倒是老僧,该感谢他们。凡俗有句话叫做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好人,我们不能一棒子直接打死。”
苏途嘴角微翘,一脸似笑非笑的说道:“施恩不图报方为恩,施恩图报则不为恩,那叫预谋。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有预谋的,这比临时起意更可恨更不可原谅。老桃花,你常教导我修佛,重在修心,次在修身;重在心魔,次在身魔。他们虽尚未付诸行动,但心魔之重,早已执念成魔,而今不过披着一层人皮外衣罢了,你救不得他们的。”
“阿弥陀佛!”老和尚望着不远处的千瓣桃红树林,神情悲苦,无奈而凄凉道:“渡人渡己渡红尘渡众生,然老僧一生苦修,到头来却发现什么都做不到、渡不了,渡来渡去,不过是虚度年华,终究一场空。”
只是刹那间,他那张原本就苍老不堪的脸,便显得更加苍老和疲惫了。
苏途感受到了老和尚的深沉悲意,剑眉紧皱,柔声道:“老桃花,你不觉得你想太多了吗?红尘万丈,芸芸众生,哪里需要又哪里轮得到你来渡?连你那佛祖都做不到,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自寻烦恼?你先好好活着,渡了你自己,才是首要。若是连老命都没了,连自己都渡不了,那一切本就是空谈。”
老和尚听了苏途的话,似有所思、所悟,便陷入了沉默。
苏途见老和尚似乎被自己忽悠到了,暗暗松缓了一口气。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