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栖松楼后,欧阳崇岭有点后悔,他现在正值壮年,没必要过早对儿子交待那些残酷的道理。欧阳崇岭近段时间经常生出不详的感觉,胸口的剑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但时常在打坐最关键时刻感觉隐隐作疼,他心中清楚十多年前的内伤开始发作了。欧阳崇岭暗暗叹气,这伤势早不发作、迟不发作,偏偏要在此刻发作。敌人步步紧逼,中州分舵、华阴分舵已与敌人进行了数十次战斗,众教友在大部分情况下被迫以寡击众,损失非常惨重。敌人很快要杀到听松谷,前来支援的帮手虽不少,顶用的一流高手却不多,欧阳崇岭有点担心神教熬不过这关,但他已决定为了神教战斗至死。
溃散的教友一拨拨返回总舵,听松谷内的氛围非常紧张。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欧阳崇岭将所有伤员转移到西厢别苑和望湖楼,这两个地方坐落在深入镜湖的一个半岛上,与青瓦堂隔湖相望,地形有利于防守。可用的高手不到三百,欧阳崇岭安排了一百人在围墙上巡逻,大部分高手布置在总舵内部,重点保护西厢别苑和望湖楼。
交待过儿子后,欧阳崇岭全力以赴修炼秘魔神功和天骄心法,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希望能尽量恢复至最佳状态。
两天后的晚上,欧阳崇岭打坐完毕后准备上床休息。
童仙娥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拧湿后递给他:“你一把年纪了,练功时悠着点,别太累了。”
欧阳崇岭没有接茬,没头没脑的说:“正杰长大了,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我可以放心了。”
童仙娥骄傲的说:“我教子有方,你整天忙于练功和教务,哪有空管他?”
欧阳崇岭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顺着妻子的话说:“多谢贤妻,我很感谢你对家庭的付出。”
童仙娥难得见丈夫夸奖自己,笑着说:“你终于承认我的贡献了,想当年我也是神教的希望之星,自从嫁给你后,我的武功荒废了,变成了黄脸婆。”
欧阳崇岭拉着妻子的手由衷的说:“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娶你为妻。”
童仙娥好像见到了从西边升起的太阳:“你今天怎么了?”
欧阳崇岭连忙赔笑说:“这段时间成天呆在家里,见你忙里忙外的,才知道你很辛苦。”
童仙娥从丈夫手中接过毛巾:“别废话了,睡觉,我明天还要去西厢别苑照顾伤员呢。”
欧阳崇岭微微一笑,目送妻子端着水盆离开了。
半夜时分,欧阳崇岭突然惊醒,他的秘魔神功和天骄心法已达到极高境界,即使在睡梦中仍能保持高度的敏感。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对妻子说:“仙娥,快醒醒。”
童仙娥睡得正香,被叫醒后不情愿的问:“你发什么疯?”
“敌人来了。”
“敌人昨天还没到史家庄镇呢,哪能这么快?”
欧阳崇岭凝神听了一会儿,好像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又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想了想对妻子说:“快醒来,马上赶到西厢别苑。”
“围墙上有弟子巡逻,敌人来了他们会示警。”
欧阳崇岭恼了:“我命令你马上赶到西厢别苑,马上执行。”
欧阳崇岭穿好衣服,揣了七把飞刀,然后提着刀出门了。
听松谷内很快响起悠长的钟声,欧阳崇岭特意在总舵内装了很多钟,其中一口钟就装在自己家的小院内。
欧阳正杰急呼呼的提着刀跑出来,他近段时间一直和衣而睡,反应极快。
“爹,怎么回事?”
“马上赶到西厢别苑,防止敌人屠杀伤员。”
两人顾不得等待童仙娥和欧阳英杰,急忙向西厢别苑赶去。
佘过受命在西厢别苑和望湖楼值守,见到两人后非常惊讶。
“佘师弟,马上叫醒值守弟子,准备战斗。”
佘过脸色发白:“敌人打进来了吗?这里一共才二十个兄弟。”
欧阳正杰急忙问道:“岳腾呢?”
“他在后面睡觉。”
总舵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钟声,间隔着响起人的惨叫声,敌人真的摸进来了。
欧阳正杰纳闷的问:“敌人怎么摸进来了?巡逻的弟子干嘛吃的?”
欧阳崇岭仔细听了听,然后对儿子说:“惨叫声从西侧传来,西边围墙今夜由谁负责值守?”
欧阳正杰答道:“丁四海师叔、刘洋师叔。”
“谁配合他们?”
“垅上分舵的五个兄弟与崆峒三奇。”
欧阳崇岭一拍大腿:“丁师弟和刘师妹凶多吉少?”
欧阳正杰呆了一会:“难道崆峒派叛变了不成?”
欧阳崇岭略一思索:“崆峒派叛变了,西厢别苑会成为敌人的首要攻击目标,你赶紧去召集人手。”
“爹,我在这里守候,你去召集人手。”
“快去,休要多言。”
欧阳正杰被吓了一跳,马上飞速离开了。
厉旷音举着狼牙棒走过来,近些日子他没住在青芜谷,带领老婆儿子搬到了望湖楼。
欧阳崇岭略微松了口气,有厉旷音在他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龙天骄拖着刀走来:“师父,敌人来了?”
“天骄,你的伤势较重,回去休息吧。”
龙天骄尚在犹豫,欧阳崇岭笑道:“只有一小股敌人摸进来了,我与厉前辈足以应付,你去休息吧。”
龙天骄将信将疑,她的伤势实在太重,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于是返回了西厢别苑。
谢诗涌、谢作为父子匆匆赶来,他们住得比较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欧阳崇岭暗骂崆峒三奇,如果没有他们带路,敌人如何能知道伤员集中在西厢别苑和望湖楼。
欧阳崇岭、厉旷音、谢诗涌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并肩守住进出西厢别苑的必经之路。
敌人很快出现了,在月色的照映下,欧阳崇岭发现对手有四五十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欧阳崇岭心中一沉,暗暗祈祷儿子快点带人赶过来。
敌人没有急于进攻,他们首先安排人手围住半岛入口,在外围设置了一个防卫圈,然后开始逼近欧阳崇岭等人。
半岛入口不到二十丈宽,欧阳崇岭等三人勉强可以守住道路。
敌人认出了欧阳崇岭,行动间有点缩手缩脚。他们人多势众,但冲有最前面的必死无疑,因此没人敢做出头鸟,他们都盯着一个身材高大,外形俊朗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是无名剑客白玉空,他曾在欧阳崇岭手下吃过亏,十多年来一直在龙虎山和金陵修炼剑术,自觉武功进步较大,见众人望向自己,于是挺身而出。
“欧阳崇岭,今日是你的死期,你有什么话要说?”
欧阳崇岭冷笑一声:“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白玉空没有说话,抽出长剑指向欧阳崇岭,白剑心和白剑光担心白玉空有失,一左一右走到白玉空身边。
厉旷音大叫道:“你们想以少胜多吗?”
白玉楼人狠话不多,大叫一声动手。各大帮派的高手纷纷扔出暗器,飞刀、金钱镖、石子、透骨钉如雨点般的飞过来。欧阳崇岭等人连忙挥舞兵器拨打暗器,同时抽空以飞刀还击。
敌人势大,欧阳崇岭等人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退出了半岛入口,陆地宽敞了许多,白玉楼大声招呼众高手趁势前进。
欧阳崇岭挥刀挡住了白玉空、白剑心、白剑光的去路,厉旷音对上了枪神孙正东、枪霸孙正西兄弟,谢诗涌挡住了丘俊松。三组对手捉对厮杀,其他高手从他们的空隙处冲过,与岳腾、佘过等人战成一团。
欧阳崇岭非常着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挥刀砍向白剑光,他看出白剑光的武功最次,决定先给对手一个下马威。白剑光措手不及,慌忙挥剑招架,白玉空连忙围魏救赵,挥剑刺向欧阳崇岭的腹部。欧阳崇岭稍微扭腰,刀势仍旧不变,一刀砍在白剑光的剑上,白剑光慌忙中用力不足,手中剑被砸落在地,然后欧阳崇岭的刀直接砍在他的肩上。欧阳崇岭砍中敌人后迅速收刀,然后顺势一划,刀锋划过白玉空的脖子。在他砍中白玉空的脖子前,白玉空的剑从他的腰部刺过。白玉空反应极快,眼见无法躲闪对手的刀,手中剑本能的横划一下,欧阳崇岭又增加了一道伤口。欧阳崇岭的霉运没有结束,白剑心一招长虹贯日刺穿了他的左臂,欧阳崇岭大吼一声,一刀砍翻了白剑心。白衣楼眨眼之间损失三位顶尖高手,但三人的血没有白流,欧阳崇岭身受重伤,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白玉楼两眼通红,带领一众高手疯狂的扑向欧阳崇岭,岳媵砍倒一个敌人后冲过来挡住白玉楼,其他人仍然奋勇冲向欧阳崇岭,斩杀魔教教主是莫大的荣耀,果子已经落地了,拣起来就可以居功,自然人人奋勇争先。
一个胡须染霜的和尚冲在最前面,他手中的禅杖高高扬起正要砸下,却被欧阳崇岭以飞刀射死。一个白家高手紧跟而至,他的命不够好,被欧阳崇岭一刀砍死。张六合第三个冲到欧阳崇岭身前,他不是欧阳崇岭的对手,白白丢了性命,但他在临死前抓住了欧阳崇岭的刀身。任青原第四个杀到,张六合尚未死去,手上的力量很大,欧阳崇岭抽刀时慢了片刻,见任青原一剑刺来,欧阳崇岭奋力往后一跃,结果双脚尚未离地胸口便传来剧痛,旧伤发作了,欧阳崇岭全身一软,任青原一剑刺中了他的胸膛。
欧阳崇岭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他睁大双眼看着前方,他看到了来援的教友,他欣慰的露出一丝笑容,然后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