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虽然狠厉,但在尖刀刺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慌了一下,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
却听乌克苏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这世上就没有不怕死的。”说罢,快速将刀收回,还入刀鞘之中,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不似病入膏肓的患者。
“咦,小七,怎么是你?”乌克苏撩开挡住眼睛的刘海,这才发现对面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而不是那些个令人讨厌,满身药味的庸医。
李敢睁开眼睛的瞬间亦是吓了一跳,眼前的乌克苏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白色对襟布衣,头发凌乱,瞳孔张大,眼圈发黑,尤其是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之前老爷子中毒的时候一模一样。
乌克苏将刀扔给一旁的护卫,挥挥手让他退下。
“兄弟,来来来,快坐。”
乌克苏亲昵的去拉李敢的手,李敢害怕他身上强大的电流,绕过他的身体走过去,将沉甸甸的药箱放在桌子上。
乌克苏看着那个药箱,不由咯咯笑了起来:“你说说你,来就来了么,还送什么礼呢,咱们是兄弟啊,又不是什么外人。”
这家伙不是装傻充愣,就是被病毒烧坏了脑子,都成这样子了,脑子里还想着钱。
见他没有说话,乌克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和你闹着玩的,你不会当真了吧?”他看了一眼那个药箱,笑着问:“是卜离让你来给我看病的吧?”
李敢仍是没有说话,乌克苏也不管他,只顾说自己的:“由你给哥哥看病,哥哥这心里踏实啊,你是不知道啊,那些个庸医一个个的根本就不会看病,只会废话连篇。”
李敢随口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乌克苏说了一半,向四周看了看,这才非常谨慎的小声说道:“他们说你哥哥我是因为吃的太多才会这样。”
“吃饱了撑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乌克苏忽然脸色一顿,“为何这话从你嘴里出来有点像骂人哪。”
“我可没这个意思。”
“哥哥知道,哥哥不是怪你。”说到这里,乌克苏突然咳嗽不止,急忙跑到床头去拿水喝。
李敢的目光顺着他看过去,发现床边的地上都是被摔碎的碎碗片,从那些碎片来看,他毒性发作应该不止一次,于是问道:“发病多久了?”
“啊?哦,昨夜三更的时候,具体何时,我也记不太清了。”
李敢点点头,又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乌克苏抬抬胳膊,踢踢腿,看上去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挺好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的这个样子倒是让李敢想到了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吧,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我先走了。”李敢提起了药箱准备出去。
乌克苏慌了,急忙伸手挡在他的前面,李敢有些哭笑不得:“大哥,我真的很忙的,没空和你瞎闹。”
乌克苏以为李敢是因为刚刚差点被自己伤到,心里置气,所以才对他爱答不理的,他只得讪讪赔笑道:“兄弟,哥哥方才真不知道是你,那个,哥哥是真的病了,你别看看哥哥现在生龙活虎,哥哥这里面很不舒服。”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
李敢再次放下药箱,苦笑道:“我不过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我是真不会治病呀。”
“哈哈,你就甭瞒哥了,你治好老爷子的事儿早就在锦都城传开了。”
“谁传的?”李敢有点好奇。
“别管是谁传的,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吧?”
“有,可我那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哈哈,那你就当哥哥是那只死耗子吧。”
“你真……”李敢本来想说,你真是个奇葩,话说一半却已不见了乌克苏的影子,回头一看,那货已经用闪电的速度钻进了被窝,双眼紧闭,“来吧,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李敢忽然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硬着头皮朝床头走去……
佩琪和卜离、盛葵守在门外,随着一阵阵的寒风呼啸而过,盛葵冻得直打哆嗦,佩琪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卜离拉着佩琪的手说:“小婶婶,外面太冷,不如我们到旁边屋子里等吧。”
一句“小婶婶”让佩琪顿时俏脸通红,她面带羞涩的点点头:“好。”
盛葵使劲搓搓手,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卜离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他,后者以为他要喊自己一起进屋避寒,却等来一个冰冷的命令:“盛葵,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要是小七叔叔有什么需要,你进去帮忙。”
“???”盛葵美好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只得耷拉着脑袋答了声是,待他们两个走进到隔壁的房间之后,他立马走近门边,悄悄的将耳朵贴在上面,他想听听里面两个人都在说些什么,有没有说自己的坏话。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一点动静,奇怪,为何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陈七他不会做出伤害乌帅的事情来吧?
他不禁脸色一变,当即将房门推开一个刚好容下一个脑袋的缝隙,然后伸长了脖子向里头瞅着,没成想视线却被一个黑影给遮住,那个黑影似乎是冲他这边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速度也是越来越快,他本能地伸手去抓,终于赶在黑影打在脸上之前抓住了它,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臭味熏天的布鞋。
他忍不住一阵呕吐。
屋内随后传来了李敢凌厉的声音:“这次是鞋子,下次就是刀子,你完全可以试一试刀子飞到脸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盛葵吓得身子一哆嗦,赶紧将门合上,回到原来的位置守着。
……
一段时间过后,李敢有些疲惫的坐在靠床头的椅子上,看着床上打着呼噜的乌克苏,再看看地上脸盆中浓浓的黑血,心中五味杂陈。
原以为乌克苏中的毒和老爷子是一样的,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虽说乌克苏所中之毒也是牵机毒中的一种,但却比老爷子体内的毒更为顽固,根据他的回忆,当年爷爷解这种毒的时候,第一步就是针灸来封住其它的穴位,这个步骤完全是为了第二步服务的,以防患者血流不止而亡。
第二步便是放血——放出体内的毒血。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给患者补血。
三个步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如今第一步和第二步已经完成,就剩下第三步了,李敢为此头疼不已,稍懂医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的血分为A型、B型、AB型和O型,不同血型有不同的特性,绝对不能胡乱匹配。
可是这个时代没有检测仪器,他根本就无法知道乌克苏的血型,如何给他输血,总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放点血试一下吧,这样做耗时耗力不说,成功率也是非常渺茫的。
乌克苏由于失血过多已经昏睡过去,能不能醒来就看这最后的一步了,李敢皱着眉头绕着房间走来走去,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时,外面响起卜离的声音:“小七叔叔,我阿玛怎么样了?我能进来吗?”
李敢竭力克制内心的慌乱和紧张,说道:“你阿玛已无大碍,他刚服了药躺下休息,你……你稍微等一下。”
“真的吗?太好了。”
卜离的兴奋却是让里面的李敢越发的感到惭愧。
他立刻将那小半盆的毒血处理掉,尔后将自己和乌克苏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就在这时,卜离、佩琪、盛葵三人推门走了进来,见乌克苏已经睡着,卜离问李敢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李敢只能骗他说,药性一过就能苏醒,不过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
佩琪和卜离都信以为真,唯独盛葵的脸上布满了疑云,他走过去正要用手去探乌克苏的鼻息,被李敢给制止了,他心中疑虑更甚,抬头看着李敢,问道:“陈七,你给乌帅服的什么药?”
李敢反问:“告诉你有用吗?你懂药吗?”
“你……这……”盛葵顿时语塞,只能求助于一旁的卜离,“卜离阿哥,陈七分明在撒谎,方才下臣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陈七他连房间门都未曾开过,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药?而且下臣观乌帅脸色很差,身体虚弱至极,这个陈七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不是的,卜离阿哥,当时老爷服下药物的时候也像乌帅这般昏迷不醒,但醒来后就没事了。”佩琪从进宫以来就没怎么说话,即便是面对盛葵的冷嘲热讽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如今盛葵当众污蔑李敢,她心里头是一万个不愿意。
盛葵冷哼一声:“胡说八道。”
佩琪欲要据理力争,李敢冲她摇摇头,论唇枪舌剑,老实单纯的佩琪哪里是满嘴油腻的盛葵的对手。
他抬眼直视着盛葵,冷冷说道:“当初你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我过来给乌克苏治病,如今又当着卜离阿哥的面将我数落得一文不值,合着你这翻脸比翻书的速度还要快啊,我就想知道,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不怕闪了你的舌头吗?”
“你他娘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不来为乌帅治病,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在说到后半段的时候,李敢几乎是愤怒的喊出来的。
盛葵被训得一愣一愣的,他本想借此机会让陈七下不来台,只要自己站住了理儿,只要卜离阿哥的一句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陈七拉出去正法,至于陈七外头的那些兄弟,根本就不足为患,可惜他大抵还是没有李敢的魄力,更是低估了卜离阿哥对李敢的依赖程度。
“盛葵,你的声音吵到阿阿玛休息了,出去!”卜离毫不客气的呵斥道。
明明是陈七的声音比下臣的声音大,您为何不说他呢?盛葵气急败坏,他感觉自己今天真是日了狗了,横竖都是他的不对,一片忠心被人当做驴肝肺,他心里那个痛啊。
“你耳朵听不见吗?我让你出去!”
“是。”盛葵的心是痛的,但痛归痛,主子的命令还是得无条件执行的,他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房间,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喝着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