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两个月,何为们来到断续的村子。村里人看到断续后都不主动过来搭话,甚至当断续叫他们大婶、大伯时,被认出或得知是断续后都躲着他。
断续站在以前的家门前,看着房子,眼泪就流了出来,曾经的一幕幕不停的在脑海中浮现。即使当时自己很小,可记忆却是如此的清晰。
屋里住着其他人,这房子已经不是断家的了。当初为了给母亲换药续命,已经把这房子抵押给了他人,而那人又低价卖给了现在住的人。
断续什么也没做,只是眼泪不停的落下,如同决堤的河流。夏弦月看着伤心的断续,心里犹为难过。她走进那家人,和他们交流了一会儿,接着给了他们很多钱。
夏弦月出来对断续说:“这里还是你的家,他们马上搬走。”
断续抽泣着说:“谢谢你。”
断续慢慢的走向远处的一个小山堡,那里有四个坟,杂草众生。他用手扯掉一根一根杂草,手都被划出了血,终于看得出是坟模样。
他跪了下去:“爷爷、奶奶、爹、娘,我还活着,我回来看您们来了。”
眼泪从脸颊滑落,浸入地下,他还是没有控制得住,放声哭了起来。像是在说什么,但是听不清楚。
何为安排其他几个弟子去置办被子,买米买盐,在那家人搬走后很快就焕然了一新。
夏弦月采来几束花,放在几个坟前,拍了拍断续的肩膀,说:“我们回家吧!”
夏弦月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脆弱,他此刻也需要肩膀。断续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向回走去。其他人远远看着他,亦能感觉到丝丝悲意。
到家后,断续轻抚着以前的橙子,桌子,以及所有没有被替换的东西。娄兰做的饭,虽然简单,但还是非常不错。
断续看着家里这么快就被整理好了,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其他人笑着说:“不必在意,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不再孤单。”
师傅也对断续点了点头,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娄兰说:“师傅,你不必安慰他,他可坚强啦!他的乐观远超我们的想像,心性也是非常淳朴善良,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
断续点了点头,说:“师傅,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何为说:“那就好。”
断续说:“你们就在这里暂住几日,我还有几个地方要去祭拜一下。”
“好。”
夏弦月说:“我陪你去。”
“嗯。”
第二天,断续在周围看了又看,踩着以前的脚印,把那些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
第三天,他去了和父亲住过的山洞,地面还依稀的能看见点材灰。他用手从洞壁上的一个小洞里,掏出一个布袋出来,慢慢打开,里面全是鞋子,有的已经被穿破。
这是他母亲为他做的,从五六岁开始,一直到十几岁。
断续从怀里掏出一只鞋,也放了进去。这时,旁边的夏弦月也取出一只鞋来,与断续放进去的那只鞋一样,其实它们原本就是一双。
断续诧异的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夏弦月支支吾吾的说:“其实那天的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树林里寻到了,我看它有些破,于是就决定给你做双新的。我把它留下来当模板,你不会怪我吧?”
断续说:“没有,谢谢你,我母亲以前对我说过:‘如果你以后遇到愿意给你做鞋的女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和好好待她。’所以我要好好珍惜你,我要好好待你,我要保护你。”
夏弦月心里在想,他倒底明不明白他母亲对他说的话,不过无所谓啦。她说:“那以后你的鞋子就包在我身上啦。”
夏弦月虽是少城主,但儿时却兴趣的跟着麽麽学了些针线活。她父母们也觉得挺好,只是没想到的是,以前的刺绣变成了现在的做鞋。
断续深情的看着夏弦月,说:“谢谢你。”
夏弦月在与断续对视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变得奇妙起来。心跳加速,丰满的胸脯也跟着略微起伏,脸颊变得有些腮红。突然间,她不知道双手应该怎么摆放,心中竟变得期待起来。
看到断续突然俯身过来,她变得非常紧张,就像被定住了一般,都忘记了闪躲,完全不知所措。在她快闭上眼睛的刹那,断续俯身从地上捡起两快木板,里面还有一些沙子,断续说:“你看,这是我父亲为我做的,用来练字……”
夏弦月长出一口气,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心里暗叹:“我低估了你的傻。”
然后断续把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把它们与木板包好放了回去。很晚才回到家里,每天他都要到父母们的坟前去看上一看。
第四天,断续去了被寄养的那户人家,那里没有坟冢,只有一块平地。现在都长满了野草,还有一两棵小树在当中,断续对着空地进行跪拜。接着又去了当初的黑厂,对为他们逃跑而牺牲的人进行跪拜。
第五天,断续来到很远的断山,这断山处,已是开满了鲜花。他对着孤坟说:“断宇经常来看你吧,还为你种满了花。”
夏弦月问:“她就是明月么?”
“嗯,为我挡了最后一劫。”断续与坟齐坐,看着远方的天空。等着夜幕降临,看着月亮升起,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和夏弦月离去。
路上夏弦月问:“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吗?”
断续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你。”
“我是说假如,你会吗?”
断续说:“没有假如,除非我死了。”
“你个木头,怎么在这方面这么笨。”说完就快速的走了,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断续觉得奇怪,问:“什么情况?”
第七天,断续为屋子上了锁,他们又再次出发了。
残雪薄冰,冷风凌厉,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柱,不时滴下水滴。繁华的城,来住的人,谈笑声传遍大街小巷。天色渐晚,行人渐少,一个中年男乞丐倚靠着冰泠的石壁,两眼无光,薄烂的衣服已经让他失去了乞讨的力气。他蜷缩着身体,尽量保住少有的热量,一个破碗摆在面前,里面只有少数几个铜板。
“叮。”一块银色的圆钱掉落在破碗中。
乞丐一看是银板,便连忙靠手用力爬过去,拖着残废的双腿。拿着钱不停的磕头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好人一身平安。”
然而看到对方的脚一直站着,并没有走的意思。他慢慢抬头看向此人,此人一身黑色装扮,左手握着一把刀,气宇轩昂,正侥有兴趣看着自己。
乞丐露出愤怒神色:“是你。”
此人正是断宇,如今已长大成人,比以前多了几分英气,也多了几分冷漠。“近两年来可还好?我来看你了。”
乞丐大吼:“滚,你还想怎么样?”
断宇笑着说:“老交情了,就是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现在看到我这惨样子,你应该满意了吧。”
“不满意,我觉得应该还可以再惨一点。”
乞丐听他这么一说,本就惨白的脸,被吓得更惨白了:“放过我吧,当初我们也不知道你那钱是救命钱才抢劫了你们,可我们也并没有伤你们性命啊。”
断宇说:“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官府、老天不管,那就只好我自己来管喽。”
乞丐带着哭声乞求道:“对不起,我给你磕头认错,你就放过我吧!”
断宇平淡的说:“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乞丐说:“当初抢劫你们鸟蛋换来钱的七人,你杀了三个,留下四人,被你带离原来的城,分散到各处。挑断脚筋,丢弃在城中乞讨为生,受尽天寒地冻,风吹日晒,我们已经受到对等的惩罚。你就收手吧,放过我们。”
断宇说:“给你说说其他人的情况吧,留下的四人中,两年前有一人觉得这样活着受辱,自绝死了。还有一人,自我生活能力较差,在去年饿死了,或许是病死的吧,不过,谁关心呢。现在看到你,倒还生活得很好啊,最后一人,我最近会去看望他。”
乞丐问:“你还想怎么样?”
断宇说:“两年后来取你性命,提前知会你一声,让你有所心理准备。”
死亡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得知死亡后,对死亡产生的恐惧以及那份煎熬。乞丐听后说:“你现在就杀了我,你个魔鬼。”
断宇蹲了下来,冷冷的说:“我成全你。”
他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比这冬天还要寒冷。乞丐吓得直哆嗦,但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接受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可不料,断宇把匕首扔在他面前。
“还是你自己来吧。”
乞丐看着地上还在晃动的刀,心理又极度恐惧了起来,但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捡了起来,匕首在他手中不停的颤抖。突然,他眼神坚定起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另一只手用力一撑地面,把自己撑高,握刀的那只手向断宇刺去。
“见鬼去吧!”
断宇一把握住刺来的手,刀尖离他不到一寸距离,但却再难寸进。
他倒也不生气,平淡的说:“看来你还是没有勇气自我了断。”
断宇一脚踩着乞丐的另一只手,再用力弯下乞丐握刀的手,刺向踩着的那只手。
“啊~”乞丐痛得尖叫,这种痛他可是记忆犹新,和当时被挑脚筋时是一样的。他知道,自己的那只手废了。
断宇夺下刀,收了起来。“好好享受你最后的两年时光吧。”他起身走了。
有行人远远的看完了整个过程,由于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只认为这个乞丐不知好歹。别人打赏他钱,他却要杀打赏之人。
断宇每看到乞讨之人都有丢钱,甚至还给了有些人包子、馒头之类的食物,毕竟自己以前也是一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