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年纪轻轻便能在胡晋手下逃生,却是不易。”林老头捋了一把胡子,若有所思。
“甚么逃生,莫兄可是将那妖婆削掉一臂,打成残废!”
林老头听此,心中一惊,手上力道不稳,竟是将胡子拔下来两根,疼得他呲牙咧嘴。
“你这娃娃,莫不是与我说笑?那天剑胡晋闯荡武林近二十年,全靠自己手中一把天剑,打出名号,后自创七乾轩,成为名副其实的霸主。去年的武林大会也邀她参加,设的座位虽不至前十,却也是登堂入室,位列前排。这...”
“这又如何?技不如人,只能落得凄惨下场。”
余信理直气壮。
“这却是真话。”众人纷纷附和。
林先生见众人不似撒谎,心中颇为惊奇,重新审视身旁之人。
这一看之下,却教他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怪哉,怪哉。”
“林先生,怎么?”
“若要真如你们所说,此人能断胡晋一臂,必是绝顶高手。但你们看,”
林老头对着血口笔画,
“从剑气残留量,伤口大小深浅和皮肉翻卷程度推测,这绝不是胡晋以命相博时的全力一击,而倒像是其伺机逃跑时的虚晃一招。这样随意挥出的一剑,身为高手的他怎么会躲不过呢?”
“是啊,先生,这是为甚么呢?”
“一定是当时突发变故。”
林老头又将他的手拉出来,再次把脉。
不逾多时,老头突然睁开眼睛,神情有些不安,
“原来如此!”
“先生,看出什么来了?”
林老头却不急于解释,而是反问道:
“你们可有人瞧见胡晋身边的十二童子了?”
“没有。”
“二人对决时,我们都在那店铺中躲避...”
众人并不知情。
“我看见了,”
余信见他们说不出,于是站出来,
“那些童子将莫兄围住,张开嘴不知喷了些甚么,我只看见莫兄舞刀,叮叮当当的,似乎将空中的东西打落,随后一记横扫将那些童子尽数灭杀。”
“真是好功夫!那边上可有旁人?”
“有,有胡晋和她大徒弟。”
“那小妖站在这位兄弟甚么方位?”
“应是右手位。”
“是了。过来,帮我一下。”
余信连忙上前,二人合力将其小心翻了过来。
林老头伸手从他腰间拔出一枚钢针,细如发丝,针头发黑沾血。
“这便是胡晋的毒辣之处,出行之时,身侧随从徒弟皆携带黯魂针。黯魂黯魂,黯然失魂,虽不是什么见血封喉之物,却也卑鄙下流。武林中早有关于这针的传言,可一直没有实质证据,这次倒是抓住了她的把柄。
胡晋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让人说她胜之不武,于是研制了这黯魂针,专门对付武林豪杰,中针者初时不会察觉,但等运起内力后,毒便发作,随时间推延而愈发严厉,待到最后,一身武功仅剩四成,只会变成那案砧上的鱼肉,被她轻易打败。”
林老头将针放在桌上,拿布小心包裹,置于盒中,又道:
“今日终于叫她踢了铁板。若不是这根针,胡晋怕是就要命丧临江楼了。”
另一边,造纸局中。
“甚么!胡大师怎会变成这样!”
局中颇显混乱,仆役们忙前忙后,不多时便将御医找了过来。
几人来至卧房,手忙脚乱了一番,终于将胡晋性命保住。
“胡劲护卫,大师虽然性命无恙,但,你仍要做好心理准备,她...”
“她怎么样?”
“她可能自此武功尽废,且终日体弱,与药相伴。”
“甚么!你这庸医,为甚么不治好她!”
“老朽已是尽力了。”
胡劲直接掐住了御医的脖子,
“你放屁!我姐姐只是少了一只胳膊,又不是少了一个脑袋!为甚么...”
“胡劲,快放开他。”周围人纷纷将他拉开。
“咳,咳,你这厮,好生无礼!那刀伤之中蕴含深厚内力,早已入侵心脉,若不是我及时施针护住,她早已死去多时,如今保住性命,却失了武功,岂是我之过错?罢了,我才疏学浅,你们另请高明吧!”
御医气愤,收拾好药箱,径直离开了。
是夜,国师府大摆宴席,说是有贵客而至。
不多时,庞大人携重礼前来道谢,感激涕零,在桌上将其中缘由尽数道来。
几年之前,天剑胡晋在一处遗迹偶然得到独门造纸术,大喜过望,便在七乾轩周围开设造纸坊,做起这方面的营生。
后来因纸质良好耐磨而名声大噪,最终传至王宫中。
王于是召其进都,将此术用于镂金红纸的制造,希望令其更上一层楼。
胡晋进都后,便一直被安置在造纸局中。她初来乍到,对人温情款款,以礼相待,可谁知仅余月之后,她趁庞大人不备之际,将其一家老小尽数挟持,又逼他画押一份罪状。
庞大人受此要挟,无奈之下只能妥协,帮其遮掩,助长她嚣张气焰,更使都城南街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直到衍之出现,以一己之力对战包括胡晋在内的师徒,共计十四人,尽数歼灭,并叫胡晋武功尽失,沦为废人,令人瞠目结舌,感激不已。
“‘此举实乃大快人心!还真是青年俊杰,年轻有为啊!我这个老家伙可是自愧不如。’嘿,庞老头可是亲口这么说的。”
“此话当真?”
衍之躺在榻上,有些不信,扭头来问他。
余信一开扇子,面露不屑: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不成?”
“那如你所说,我岂不是还帮了造纸局大忙?”
“正是。”
“那,红纸!”
“嘘!你小点声,林先生都睡了...”
此时已是深夜,正常人家早就熄灯歇息。余信则是在宴会结束后偷跑出来的,来到林先生的医馆,正巧赶上衍之醒来。
据余信自己所说,他的武功虽算不上高强,但翻墙也是绰绰有余,只在墙上轻点两下,便飞出院子,谁也不会发觉。
可衍之发现他衣袍后摆破了一大道,似乎是被树枝之类刮划到,此时他又在屋里不停的徘徊,那挂烂的几条布便也随着摆来摆去,十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