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位于绑架案的中心地带,两名特警端着95式轻机枪,正分别站在玻璃箱的两侧,枪身上的枪灯仿佛两盏应急灯,则是照亮了箱体内的两名人质。
高翔正站在女朋友庄雅眉的面前,并不时地看向对面箱内的汤敏惠,尽管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焦急,却又一时想不出任何的对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高翔连忙回头,眼见队长等一行人来到地下室,便急步迎了过去。
“队长,你来了!”
“还有多长时间?”逢慈走到定时炸弹的计时器前,显示还剩下二十分二十七秒,便面冲身边的拆弹专家道:“汪总工程师,麻烦您赶紧看看这个炸弹要如何拆除。”
“好!我来看看。”那个拆弹专家已经换好了防暴服,并迅捷地放下手中的工具箱,开始小心翼翼地工作了起来。
与此同时,忆眼则是围绕在两个玻璃箱旁,仔细地查看着被绑架者的情况;冰语跟随在老板的身边,特别是看到眼前的情景,不免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虽然逢慈已经看到了两只箱体,特别是正在沉睡着的初恋女友,其耳边播报着计时器的滴滴声,但他努力地稳定住自身的情绪,面冲高翔询问具体的情况。
更何况,这名属下的心情也一定不好过,对方的女朋友也是这人质之一,两人只有相互通力地合作,不去计较之前的种种嫌隙,才有可能将最坏的那个预期结果减免到最低的程度。
“我们不敢动!”高翔望向身后计时器的方位,可见汪总工程师正在忙碌着的身影:“现在,我想听听拆弹专家的意见。”
逢慈面露一副失望的表情,他一边观察箱体内的情况,一边走到了忆眼的身侧。
“怎么样?”逢慈是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你有什么办法吗?”
忆眼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这个应该是拆弹专家的工作啊?”
“那你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原本,高翔便解救女友心切,但见对方事不关己的状态,满是一脸气恼的模样。
冰语瞪了对方一目:“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但你们——”
高翔还没有说完,就被忆眼打断道:“我能同时握住你们两个人的手吗?”说话的同时,这个男人将摊开的双手分别摆向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逢慈和高翔,并且面朝两人动了动食指的指钩,根本就没将高翔的抱怨听进心里。
“你想干吗?”高翔一副防备的同时,却见队长已经将自己的左手以完全信任的方式握住了对方,他不免迟疑了一下,也只得将自己的右手伸给了忆眼。
忆眼便握住两人的手腕,也不多作解释,而是闭上眼睛,呢喃地自语道:“你们想救的人是谁?我要你们的第一反应。”
冰语眼见高翔的表情一愣,逢慈则是坦然注视向老板:“我们是用口头回答,还是在心里答复?”
“心里吧!”忆眼的嘴角浮现出两撇稍稍上扬的坏笑:“这样——我可以为你们两人的隐私保密。”
“好!”逢慈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相对于队长的坦然,高翔显得有些犹豫,特别是那双游离的眼神,他先是瞟了瞟队长,随而便看了看忆眼,以及其身后站在箱体内正待解救的女朋友——庄雅眉。
“你最好也闭上眼睛,这样可以更好地集中精力,问问你自己的内心。”
高翔的神态一愣,望向面前的男子,虽然对方并没有睁开双目,却是带来一股莫名的压力,这令他的心脏先是一跳,随而便平缓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忆眼用富有魔音的声息柔缓道:“集中精力!然后,在你们的脑海里回答我刚才的那个提问——在你们面前的箱体二选一,你们最想救的那个人是谁?”
“我想救的人——”忆眼最先听到的是逢慈于其脑海内所发出的回音,但那声音并没有做出明确且具体的回答,则是将话语说到半截的同时便自动断掉,进而表现出这位刑警队长左右为难的心态:尽管他最想救的人当然是自己的初恋女友,但他作为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其肩上自是被赋予了更多的责任与使命。
“那你呢,高翔?”在一片全白的背景画面当中,忆眼站在自身脑海的世界里,似乎是为了让逢慈尽可仔细地想想,最终做出其深思熟虑的决定,便望向了自己右手边的高翔。
“我?”高翔先是一愣神,明显犹豫了很久,他哆哆嗦嗦着嘴巴,甚至露出了一副羞惭痛恨的自责:“我——我——我想救眉眉!——我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混账、很不负责任、很没有担当……但我就是想救眉眉。”
虽然高翔闭上眼睛,但他却是痛责自身,流下了羞耻的泪水。
“高翔——”忆眼面带微笑地注视向对方:“你不用为自己拥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惭,这是人之常情。”
高翔难以原谅自己地摇头:“但——但我觉得这样有违警察的职业道德。”
“这就像是一个医生,”忆眼温和地娓娓道来:“突然面临两个需要急救的病人,而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父亲,但医生只有他一人,他是要追寻自己的职业或道德感,便放弃救治养育了自己最为亲爱的父亲?”
“尽管你这样安慰我,”高翔愈加羞惭地埋下了脑袋,是被自己身为警察的道德感压得抬不起头来:“但我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足够且有力的担当。”
“但至少在这一刻——”忆眼露出笑容道:“你的这份羞惭很真挚,也很诚恳。”
由于,上述这一切对话都存在于忆眼的脑海,冰语因看不到老板意识世界里的发生,她只瞧见高翔流下了羞耻万分的泪水,这不免让她越加奇怪这三人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忆眼保持着平和凝淡的面目,其握着的逢慈和高翔也皆是一脸放松了的表情,这让冰语急得就差抓耳挠腮:“忆眼,你什么话也没说,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就在忆眼自身的脑海世界内,他正望向自己左手边的逢慈,由于眼见对方额头所浮现出的汗水,便明白这位刑警队长的内心深处所存在的那份挣扎与为难。
“逢慈,你的责任和使命是不是让你感到左右为难?”
“对!”逢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流露出一副虚脱的神状,他面冲这个其意识上的老朋友微微颔首:“我的责任和义务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最为恰当的选择。”
“的确!”忆眼赞同地点了点头:“感性与理性的交战,是会让人感觉到疲惫不堪。”
显然,对方口中感性与理性交战的这第一反应,令逢慈实在无法迈过自己心理的这一关:“倘若没有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这个职务或责任加身,我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所属去做任何的选择。”
“那好!”忆眼望向面前的两人,继续追问道:“你们两个愿意代替自己的爱人或是曾经的爱人,站在电线的两端吗?”
“当然愿意!”这次,逢慈和高翔异口同声的脑电波所反应出的画面如出一辙——双双皆是一脸真诚的模样望向忆眼。
“那你们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忆眼话语出声的同时,便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现实中的这两人。
“什么意愿?”整个探究双方心灵的过程中,冰语只听到了老板的这句话,她紧张地望向面前的这三人,则是见忆眼一副调皮的笑容,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紧张亦或担忧之色,女孩走了过去,一把抓住老板:“忆眼,你什么意思?什么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你跟他们两个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拆弹专家也已经检查清楚了炸弹的类型。
“没有看到炸药的组成部分。”
“什么意思?”
眼见逢慈走到拆弹专家的身边,其他三个人也都同步跟了过去。
“我猜测这是一种新型的定时炸弹。”这个拆弹专家指着计时器所延伸出去的那两根电线解释道:“而这两根电线即是炸弹,这塑料皮管包裹着一种高危物理的炸药,从而通过脉冲的方式推向爆炸源,以达到定向爆破的目的。”显然,这爆炸源指的是电线所延伸进玻璃箱内的那两位女性人质。
逢慈满怀希望道:“那有没有办法终止?”
“没办法!”这位拆弹专家遗憾地摇了摇头:“这种炸弹一旦被启动,便毫无任何的可逆转性。”随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用词不太准确:“除非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逢慈急步逼上。
拆弹专家回答:“那个安装炸弹者大发慈悲,用遥控的方式终结。”
“这不可能!”逢慈很清楚倘若那个黑衣人就是屠术,作为交战了多年的老对手,他定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拆弹专家只得摆出了一脸爱莫能助的神情。
“那如果——”忆眼询问对方:“我们站在电线的两端,倘若能截住脉冲,就可以截住炸弹所逼往箱体内的威力?”
“什么?”拆弹专家惊诧道:“你们要截住脉冲?”
“对!”逢慈点了点头,并且挺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更是用异常冷静的声音回答:“既然这是防爆玻璃,我们只要截住了脉冲,就应该炸不到箱体内的那两个人质了。”
闻此,高翔的身体一颤,虽然他可以为心爱之人付出自己的生命,但到底还是有些年轻,因而显得懦弱及犹豫,没有其队长的这般毅然决然。
“你真要做这样的决定?”忆眼对逢慈的选择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这是我欠她的。”逢慈望了一眼箱体内的汤敏惠:“况且,她是无辜的,是因为我才绑架成为了人质,所以我不能让黑衣人的奸计得逞!”
“难道——”忆眼扫了一目被绑架的那两个人质:“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不正是绑匪的奸计吗?”
“但至少——”逢慈的目光投射出一股沉静的气韵:“我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站在两人身旁的拆弹专家,听出了逢慈话语中的言下之意,其面现焦急的神态:“逢队,你不能这么做。”
“是啊!队长,你可千万要想清楚。”那个特警领队也走来到逢慈的身边。
“我以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的身份——命令你们赶紧上去。”逢慈快速地看了一眼其脚边计时器所显示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爆炸了,谁都不许耽搁,给我马上撤到安全地带!”
说话的同时,逢慈便大步站到了计时器前,并且一左一右地抓握住红蓝两根电线,其大义凛然的举动震得高翔身体一颤,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要代自己灰飞烟灭,因而嗓子不免难过地一哑:“队长——”
逢慈很清楚这个部下想要说什么,他便高声地呵斥着自己的助手道:“难道——你还想牺牲两个人吗?”
“可——可是队长——”高翔因声色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听我的命令,”逢慈也不等对方说完:“我留下来,根据情况,大不了我和敏惠一起牺牲,但我一定会保全你女朋友——庄雅眉的安全。”
“队长,”高翔泪流满面:“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小岳——”逢慈转向特警领队喝令:“你把他们都带上去,这是我的命令——如果谁不听话,就给我击晕,给我强行背上去!”
“是!队长!”那个特警领队也已是满脸的泪水,却是极力保持着职业的冷静态度,他转身命令自己的下属:“听我的命令,所有人撤出地下室,躲避到距离爆炸源一百米开外的位置。”
当眼见高翔与特警领队携着拆弹专家,以及那些特警队员们紧急离开的场面,冰语转脸望向自己的老板。
“他们都已经上去了,我们怎么办?”
忆眼理所当然地回应:“我们也上去啊!”
“那逢慈怎么办?”冰语担心地望向站在计时器前的那个刑警队长。
黑暗中,那个闭上眼睛的男子——其身形显得异常高大威武,似乎正在等待着命运的大雨倾盆,所以这让他有种万分孤独的伤感。
岂料,忆眼瞥了一目天花板墙角处一个正在闪烁着的微弱红点:“看到那个红点了吗?”
“啊!”这样,冰语才瞧清楚于墙角处安装有一个黑洞洞的电子眼。
忆眼冲小助手耳语:“那个黑衣人正在监视我们,所以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不会让逢慈死掉,他只是想考验一下对方的态度。”
“态度?”冰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忆眼回答:“那个黑衣人是想让逢慈在汤敏惠与庄雅眉之间做个选择,但他估计也没有料到逢慈居然会不顾自身安危而留下来。”
“那万一不是这样呢?”冰语并不为老板的上述猜测表示信服。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快上去!”
尽管冰语不情不愿,但还是被老板给拖出了地下室,所有人以三分钟的速度撤离到距离爆炸源一百米开外的安全地带,而这剩下的两分多钟就像是在经历着一次漫长且无边的星际穿越,似乎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消融在了这浩渺无垠却又漆黑无光的宇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