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养不了,那就换成植物试试看吧!
于是,我登录微信,与正在南方休养游玩的爸爸妈妈视频连线,一方面了解二老当下的身体生活状态,得知他们与姨妈、姨夫在一起,吃得饱、睡得香,每天乐乐呵呵、热热闹闹,很有点儿乐不思蜀的意思;另一方面,当然是主要目的,是请经验丰富的严教授、严大夫帮忙出出主意,像小熹这种情况的自闭症患儿,栽种一些花花草草是否有利于缓解症状、提高他与外界的认知和沟通能力?
严大夫对我的想法表达了充分的肯定和支持,依据以往经验,目前,治疗自闭症的途径很多,但缺少一个确定和统一的方案,家长可以因人而异、因地置宜地采取多种方式,关键是及早干预,持续进行。
严教授则给出了具体种植意见。尽管他最钟爱君子兰,小熹在我家时,也表现出对它的强烈兴趣,但这种花卉对栽种条件和养护方法的要求比较高,不适合小孩子种植,应该选择适应能力更强、更容易存活的品种,严教授推荐倒挂金钟,即人们常说的灯笼花。
我上网搜索,发现灯笼花原产于墨西哥等中南美洲国家,在我国北方多有种植。其特点是生长快、开期长,可以从四月一直开到九月,最长时间甚至可伸续到十二月,而且,如果养护得当,可以存活很多年。灯笼花的花形独特,极为雅致,从图片上看,确定花如其名,好似一个个粉红色的小灯笼倒吊在翠绿的枝头,着实玲珑可爱。就此我做出决定,工作间隙前往花鸟鱼虫市场,买了一盆灯笼花放在车里,下班载回家来。
小熹对灯笼花的喜爱可用“一见倾心”四个字来形容。其实从平日的举止行为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心地十分善良、感情极其细腻的孩子,虽然不言不语,眼神里却流露出对周围事物的浓厚兴趣。
事实上,小熹的日常表现不同于医学意义上的自闭症定义,更像是孩子父亲口中所说的PTSD——创伤后应激精神障碍,治疗上可同时采用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两种方式,而我能做的是后者,即通过亲人的关爱和干预,缓解患者在精神和躯体上的不良症状,纠正其心理失衡的状态。
买回来的灯笼花已经处于花期,但尚未到盛花时节,枝头上只挂着几朵半开的小花,更多的则是含羞待放的花苞,颜色浅红,形状玲珑,如小拇指一般的一颗颗,倒立在绿色的浅杯状花盘中,弱不经风的摇曳姿态甚是惹人怜爱。
事先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熹,有意给他一份未知的惊喜,因此,当我像变戏法似地突然从背后拿出一盆小花时,他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顿时愣在原地。我慢慢伸出手,把花盆递过去,孩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张着嘴怔怔地盯着,足足有十秒钟,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我,眼睛忽闪着,仿佛在怯生生地询问:“给我的?”
我微笑着,语气郑重地说:“当然是给你的,小熹,喜欢吗?看它这么幼嫩脆弱,你可要好生照顾它哦!”
作为回应,男孩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低头看着灯笼花,把花盆紧紧搂在怀里。
紧接着,我们先是请兰奶奶帮忙,给灯笼花找到一个妥善的安放位置。网上介绍,灯笼花不适合养在卧室,一方面是自身植株特别大,会占用房内很大一块地方,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不便。另外,随着它的长大,还会不断吸收房间内的氧气,让室内氧气不足,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身体健康,专家建议,最好养在阳台上。
但现实问题是眼下是冬天,阳台温度低,在夜间往往在冰点上下,而灯笼花的适宜成长环境应该在25摄氏度左右,冬季则不应低于5度,只有在卧室里才能勉强满足这种需要。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人为因素——灯笼花必须时时刻刻现在小熹的视野里。尽管我耐着性子,反复多次提醒他“别害怕,灯笼花是植物,没长腿,不会自己偷偷跑掉”,男孩还是置若罔闻,一味固执己见,双目一刻不停地瞅着这盆花。
我只好放弃劝说,改用其他方法。我打开电脑,登上互联网,把有关灯笼花的介绍页面找出来,为小熹讲解花卉的日常护理方法。恰在此时,手机铃响了,是表妹那欣月打来了,让我转告兰梓熹的家长,孩子的复学申请已获得教务处批准,可在本周带孩子到学校,商讨具体事宜。
当我牵着小熹的手走进教师办公室时,那欣月老师热情地迎上来,先是低头看了看小朋友,又抬头面对着我。
“表姐,怎么是你带他来的?”她不无诧异地问,“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的父亲正在外地出差,过不来,”我解释道,“暂时把兰梓熹托付给我来照顾,如果有什么要求,请老师直接跟我说吧,我可以代为处理。”
“噢,原来如此。那天在机场,我就注意到你与兰先生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是不是好事将近了?”表妹问,一丝笑意挂在眼角眉梢。
“没你想的这么快,”我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意欲将此话题一略而过。
但表妹偏偏八卦得很,仍然执拗地揪住不放,“良辰美景过时不候,表姐,你可要抓点儿紧啊,我看姨夫姨妈眼瞅着东床快婿近在咫尺却触摸不着,已经急得眼里呲呲冒火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假装嗔怪道,“小丫头口没遮拦胡咧咧,找打啊?当着学生的面,忘记为人师表了?”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见我把师道尊严的一套抬出来,那老师立即服软讨饶,“让咱们回到正题上来吧。”
小学生的返校复课流程并没有多少复杂,我填了一张表,回答了两个问题,手续基本办完了。重要的是小熹能否跟上学习进度、能否与同学们相处融洽,当老师提出这些问题时,男孩都认真地点点头,做出郑重而肯定的回复。同时,我也代替孩子家长承诺,切实落实辅导监督责任,确保孩子的学业进步,并按照老师的要求,第二天早晨送孩子返校上学。
事情谈完了,临别时,表妹把我们送到校门口。我打开车门,让男孩钻进后座,我们姐妹俩则站在车边再说几句话。
“欣月,你和江风处的怎么样了?”轮到我来关心表妹的感情问题了。
“老样子,他还是忙,忙得连结婚都没有时间,”表妹无可奈何地说。
“当兵的人一心为了国家,身不由己啊,”我感慨道,“理解万岁吧!不过,你要自己上心,夜长梦多啊!”
表妹轻叹了一声,“他的人品我不担心,毕竟是在部队上,清一色的和尚兵,平日连个长头发都遇不着,见到女的像是过大年一样。”
“但人生大事总是拖着不办,鲜花都拖成黄花了,这终究是个问题,”我替表妹担心。
表妹反过来安慰我说:“表姐别为我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倒是你和兰先生,瞅准时机抓紧办了吧,早日了却两位老人家的一桩心事,对大人小孩都好,”说着,她有意往车里瞟了一眼。
我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鼓劲的手势,“那好,我们两人共同为幸福全力以赴吧!”
孩子的学业问题大致搞定,对阿诚叮嘱的事情有了交代,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返回公司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快许多。
身兼营销部总监的这段时间,我楼上楼下两边跑,一天来回几趟,好生辛苦。况且两层楼上下,当真是“高不成、低不就”,不便乘电梯,大多直接走楼梯,被迫锻炼身体,尽管其中难处不足与外人道,但万幸的是眼瞅着老腰老腿都细了一圈,勉强算是因祸得福吧。
泰恒营销部办公区的空间不小,无奈人员众多,分到每个人头的面积就相对有限了,身陷于此好比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几乎无处腾挪。鉴于办公环境逼仄拥挤的现状,不可能为代理总监单独设立一个座位,我暂时借用阿诚的小隔间处理各种事务,多数时间我待在泰恒,下午抽空到楼下的泰初分部与小翟碰碰头。
这一天我刚刚在小隔间里坐定,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开关,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便看见助理弗萝拉推门进来,手上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花,我的头顿时嗡地一下,好似要炸开一般。
“前台几分钟前收到的,”弗萝拉说,“今天是红色的。”
“送花人呢?”我无奈地问。
“走了,是一个小女孩,跟昨天不同,”她问答。“花里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的内容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一眼卡片,对我说,“……‘爱你的人’,这个倒是跟昨天一模一样。”
我瘫倒在椅子上,心情坏到极点,不耐烦地对她说:“拿出去,扔掉……噢不,摆在前台吧。”
玫瑰是无辜的,不应暴殓天物,错在那个“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