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远处极为认真、势在必得又死死拉着最后一根玄的柏南萧,不由感叹心头。
“千年前主子很弱,我也很弱,我们也是这般,日日操练,一次次摸索现如今的秘术。不管主子伤的再重,再怎么快撑不下去了,她还是会独自一人偷偷修习,只会叫我莫要劳累,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他抬头同司羽落对上目光,笑了笑,“真怀念啊……”
阿姝来了兴趣,蹲在他身边,目光灼灼看着已然阖眼的禹安。
“家祖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神女下凡般美貌。”
“对,是的!”禹安斩钉截铁。
司羽落听不下去了,自从禹安认识云舟后,就变得跟云舟一样,简单来说就是狗腿。
她扶额离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家祖怎么走了啊!?”
禹安在身后大喊,让她的步伐又加快不少。
待到柏南萧修习的差不多了,便又是他需得出门出门实战之时。
他离去后不久,司家的弟子也相继离去,说是要为司家出一份力,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能让其他人看低了司家去。
曾经那欢声笑语的司家、那日日操练的道场变得冷清无比。
司铮揪着闹事弟子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薛莲为做错事情弟子开脱的温声细语……
她走在自己熟悉无比的地方,心中郁结,一口鲜血吐出,双眼赫然一黑,跪在地上。
“家主!”
她拦住阿姝,缓了好一会儿,“没事,多吐吐就习惯了,你收拾了罢。别被其它人发现了去。”
“我去唤李叔来。”阿姝不肯就这样离开。
司羽落摇了摇头,“收拾了吧。”
从来阿姝便改变不了司羽落的决定。
阿姝扶着她坐在一旁,擦拭她嘴角残留的血迹,这才急忙收拾地上的。
妖毒无解,自己还能撑多久?
十年,五年,三年……亦或是更短暂……
可她不知道的是,禹安夜夜耗费自己的修为为司羽落压制妖毒,只因云舟说……能压制妖毒的草药,已经绝迹了。
“阿落,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君抚询问。
想去的地方么……
手不自觉覆上柏南萧送的手串。
“我想去银川的普陀寺。”
那真真是一个令人无比沉重的地方。
“好。”
一切好像都归于平静,她再也没听见过有关于桑闻的消息,就好像已经死了般。
禹安与君抚像是不能共存,这个在,那个就瞧不见人影。
司家众人如今聚少离多,也不知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少了……
站在檀香悠然,僧人来往的寺中时,不知怎的,她想起自己还是司羽笙时也带君抚来过这里。
说来也好笑。
司羽笙生前跟他说凡人信任神仙,甚至有次带他去普陀寺乞求,自己能平平安安,成为很强的除妖师。那时君抚不屑,觉得神仙都是个虚假的东西,好生鄙夷了番自己来着。
君抚眼尖的瞧见她嘴角的笑容,以为是因为柏南萧曾来过这儿,还为她求得手串。
冷笑一声,也不知她可还记得,自己也曾带他来过这儿。
“你喜欢这儿?”
司羽落笑笑点头。
“要不要求签?”他问。
“求签?那是什么。”
君抚指向求签处,跪了不少人,个个双手合十,虔诚无比。
“凡人迷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都喜欢求上一签,以解困惑。”凡人就喜欢寄托希望在这无用的东西上。
“好啊。”
司羽落明媚的笑容此时此刻倒映在君抚的眼中,他不自然的笑了笑,缓步朝着求签处而去。
她跪在团蒲之上,虔诚求签。
“施主想求什么?”
“求姻缘罢。”
她双手合十,双眸轻阖。
这两世来的太苦,想改变的有许多,但事事到头皆是苦难。现只愿所爱之人事事顺遂,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莫要再执着于没有下辈子的人了。
苍白的唇轻启,她认真无比道:“愿师弟平安归来,愿我所爱,能长命百岁,平安喜乐,当上世间最厉害的除妖师。”
手握签筒,那竹签在里面碰撞,结果是怎么,其实她并不期待。
签声落地在这安静的地方异常响亮,司羽落拾起竹签,将它递给僧人。
“阿弥陀佛。”僧人话音间唏嘘道:“施主为善,可命犯煞星,生平孤苦伶仃,死时独自一人,身边亲人相继离去,所想所念皆为不得,施主求得的……乃是下下签。”
“是吗。”
君抚握紧了拳头,抓着司羽落的手腕,“都是骗人的,信不得,我们走!”
“阿弥陀佛。”
司羽落浅笑,抽回自己的手,拜了三拜,临了谢过僧人。
“大人要不要同我一起走走?”
“这儿有什么好走的,若是想散心,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对上她的目光,那堡垒又轰然倒塌。
“好,我陪你在这里走走。”
司羽落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凡人如何才能够摆脱苦厄?
梵钟敲响,声音雄厚深远,传入每一位香客的耳中。
逐渐平息每一位香客那躁动、苦难、艰险、孤独的半生。
“大人从前可来过这儿?”
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身边之人闲聊。
普陀寺在高山之上,现如今的时辰,庙中白雾未散尽,道路看不见尽头,周边白茫一片。
她从来都不会迷失在大雾之中,但她要将迷失之人拉出来,再不进那大雾之中丢失自己。
“来过。”
除了第一次司羽笙带他来,第二次再来便是司羽笙死后……
石栏杆上被自己打破的些许痕迹还在,但大多都已经换掉了。
“大人可有想过,若是离开司家想要去哪儿?”
君抚一愣,摇头。
“世间太大,变幻莫测,您的年华,大可在世间各处走上一走。”看看这世间,散了心底的阴霾,就当我也看了好了。
“我会离开的。”
“我不是在赶您走。”
“嗯。知道了。”
极大的负罪感涌上心间,但她不能只看眼前,人生那么长。
“上次您是不是骗我的,骗我说您要死了。”
他一噎,目光转向别处,白雾消散许多,他看见了相邻的高山满是百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