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梧入朝堂之后思虑甚多,常常深夜难眠。而今又逢情急离宫,万事都萦绕在怀,更是辗转。
黄瞻本来无忧无虑,躺倒就入梦的,今儿个许是难得与人同塌,久未睡着,一时无聊便低声道:“顾兄可睡着了?”
“未曾。”
“那咱们说会话,”黄瞻起身把枕头扔了过来,整个人也挪了过来,挨着顾昭梧笑道:“我本来是沾着枕头就睡的人,今儿个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
除了凤仪,顾昭梧并未与人这般亲近过,忙把身体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来榻上多半的空间来。
黄瞻不知此意,只以为自己挤到了他,伸手拉了袖子让他往外躺:“顾兄别委屈了,我人瘦,有点儿地儿就成。”
顾昭梧又往里缩了缩:“没事,我习惯贴着墙。”
黄瞻忽然想起凤仪来,笑道:“老大人都说凤哥儿性情柔顺,却不知私下也是个霸道又不讲理的,顾兄一定经常被他欺负。”
顾昭梧想起凤仪昔日柔情,心下一软,低声道:“不曾。”
“也是。毕竟惦念那么多年,只怕不知道如何对顾兄好,怎么舍得欺负?”黄瞻独自笑了一回,又道:“公主逼婚,想来是志在必得,那顾兄是如何逃脱的?”
顾昭梧一顿,压低了声音:“那个,我虽拒绝,她却步步紧逼,又去找圣上施压,万不得已,我只能行了下策。”
“何策?”
“谎称旧伤,已无男子之能。”
“顾兄这么好好一个英姿勃发的男儿,你说这谁信?”
“我也估量着会遭人怀疑,所以,用了关元针刺九法。大概能瞒过一时。”
“你说什么!!!”黄瞻忽的坐起身来,惊叫道,“关元针刺九法!!不到万不得已,连我都不敢轻易施针行此术!你这个半路出家的大夫怎么敢随便用!你是不是想去当太监啊!!”
顾昭梧哪料到他的反应这般激烈,结结巴巴道:“无,无妨,只是,只是暂时的.....”
黄瞻却犹惊个不停:“你看了几本医术!就敢押宝这是暂时的!连我都不敢轻易施针!顾兄可知,若搞不好那就不是暂时,而是一辈子了你知不知道!!!”说话间他已是蹦下床去,在自己的医药箱扒拉出几根银针来。
顾朝梧被他一惊一乍唬的一时失了神,不妨间又被他三下五除二的摁住解开了衣带,露出脐下三寸的关元穴。
“不妥!不妥!”顾昭梧一手拉过薄被遮掩住,惊慌失措道。
黄瞻哪里肯依,伸手将被扯开,又将他的下裳拉低了些:“我一个大男人,况且还是个大夫!你扭捏个什么劲!若当真出了岔子,及早些还能挽救,晚了你可后悔都来不及!!”
顾昭梧虽略通医术,但毕竟是外门外道,他也深知自己当日是兵行险招。此刻看黄瞻神情焦急心下也有些慌了,虽说此生再无娶妻打算,但远桥送他的册子还未曾与凤仪试过......
想到此,便一咬牙,索性闭上了眼睛,随他诊治罢了。
左右都是男子。
他内心自我安慰道。
黄瞻见他不再排斥,便将手中两根银针刺入中极穴与曲骨穴。候了一时,却见他毫无反应。黄瞻瞪大了眼睛,又将一根银针刺入会阴穴,依旧无甚变化。
“顾兄啊顾兄,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关元针刺九法如果施针妥当,绝不会此刻连刺中极、曲骨和会阴三个穴位都难整雄风。这真真是把自己给扎废了!棘手啊棘手!”
顾昭梧睁开眼睛,叹了一声:“左右这辈子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废了就废了吧!”
黄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无奈道:“我要治不好你,可无颜面去见凤哥儿,也该是你运气好,竟然遇到我,江湖还号称‘阳仙人’的。头前儿有个员外妻妾二十多个,萎靡不振。让我三服药治好了。你这个病症虽然难一些,不过费费力气,耗耗时间,顶多一个月我也能给你整好了!还有啊,我有道家双阳修真秘籍,前些日子给了远桥一本,眼下还有一本更地道的,包管你知道这不废的好处!” 他嘴里絮叨着将银针取出,又嘱咐道:“以后每日子时施针,效果最好,一个月内包你恢复。恢复不了我这辈子也没脸再当得起阳仙人了!索性连行医的招牌都得自己砸了!”
顾昭梧整好衣衫,方不好意思道:“有劳。还有,远桥的那本,已经送给我了。”
“送你了?也算是不埋没了。”黄瞻笑将起来,“前些日子我进京,可那远桥不知怎么的找到我,缠着要秘籍,我原不舍得给他,却被翻到硬生生抢了去,再也不还我。所以剩下的这本我一直贴身带着。”
说着他便神神秘秘的去衣襟里一探,取出一本蓝本的小册子来,翻了几页又‘啧啧’几声,才塞到了顾昭梧手上,“顾兄看过方知,妙处远胜于先前那本!”
顾昭梧目光一扫,便见这本所谓秘籍竟是图文并茂,图中两人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姿势且闻所未闻,登时涨红了脸,忙飞快的合上又塞给了黄瞻:“贤弟自己留着吧!”
黄瞻仰头笑道:“我孤身一人,留着何用!罢了罢了,我先替兄收着,待时机适宜再送予兄。眼下顾兄身体虚弱,又挨了几针,快些歇了吧!”说罢又将那册子贴身收好,把银针用火细细烤过擦拭干净放回药箱。看看那周太医依旧酣眠,便放心的躺回顾昭梧身边来。
原本贴墙躺着离他远些倒也无妨,只是方才在他面前衣不蔽体,又无意中看了双修秘籍,顾昭梧便觉得黄瞻此刻躺在身边有些别扭。谁知黄瞻是个没心没肺的,方才施针拿捏分寸耗费了心神,不多时便鼾声阵阵,过一时又将手脚搭在了他身上。
顾昭梧将他小心拨开,拿了枕头躺到了对面,又往墙角使劲靠了靠。他身体虚弱又挨了针,也是疲惫至极,不多时便也入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