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说罢魏凉战事,又讲起燕都权贵的新鲜事。平亲王家的幺儿办了一场斗虎盛宴,受邀者派出精锐家奴出战,皆不敌猛虎成为其口下亡魂。最后是大公主府上一看似弱不禁风的奴隶,将猛虎斩杀。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起斗虎的场面,坐中听客津津有味。
而祝筠的心自打飞去了巴蜀,便对所听所闻毫无兴致。
“少爷在想怎么帮高将军吗?”孙平见祝筠魂不守舍。
“大雪封山,不知将军是否缺炭火。”祝筠举着下巴没精打采。
思绪正当纷扰之际,眼前突然窜出一人影。
“祝筠,玉姑娘不见了!”李骥气喘吁吁道。
“怎么回事?”祝筠心中一悸,思绪飞了回来。
李骥咽了口唾沫,“我问过乐坊的人,玉姑娘没来过。三天前乐坊老板曾派人去寨子里请玉姑娘舞琴,村里人说村头小铃姑娘病了,需要金花蛇胆做药引。玉姑娘提着弓箭去捕蛇了。”
“金花蛇胆并非名贵药材,江北药铺应该可以寻到。即便是金贵的药材,有我和少爷在,玉姑娘大可不必亲自动手。”孙平道。
“谁说不是,老子也腰缠万贯。”李骥哏哏道,“也不知哪个江湖野郎中开的药方,非要用新鲜蛇胆入药。这寒冬腊月,百兽蛰伏,哪里还有蛇出没。玉姑娘一去三日不见踪迹,她吃什么,又睡在哪里,身上衣物可否御寒,荒郊野岭会不会遇到意外。不行,我要重金悬赏寻她。”
李骥噌地跳上凳子,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喊,祝筠眼疾手快把他拽下来,“你做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玉姐去了哪里,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寻人,岂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将她绑了或者劫了去。”
“那你喊。以你和王姬的关系,没人敢动你的人。”李骥灵光道。
“我和王姬什么关系?”祝筠莫名。
“你少装蒜。”李骥叩响桌子。
“嗯哼,”孙平将李骥摁回座位,“王姬是女人。”
“废话,我知道。”李骥暴躁地推开孙平,在他心底深处,孙平属于小人得志,而自己是虎落平阳。
孙平开口全然是看在祝筠的面子上,“我的意思是,一个女人凭什么帮一个男人去庇护另一个女人。”
“可是……王姬……祝筠……”李骥的手指无处安放地比划,最终哑然落座。
“我为少君,在江北还算有势力。少爷若相信我,就请给我点时间。”孙平拍着祝筠的肩膀认真道。
“自然信你。”祝筠紧张的脸上勉强一笑。
“我、我有玉姑娘的画像。”李骥从胸前宝贝似的掏出一张装裱精美的纸。
“谁画的?”孙平见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微微皱眉。
“我啊,”李骥拍着胸脯,“多么神似。”
“听我一句,拿着你画的画像,是永远也找不到人的,烧了吧。”孙平叹道。
祝筠点头附和,又想起自己的一技之长,道,“我来画吧。”
寒冬取暖,石炭比之木柴更优。李老板烧窑,应有石炭的渠道。从江北运石炭入巴蜀着实是不易,何况李老板此时心思全在玉姐一人身上。前线战事不明,玉姐忽然失踪,事情会接踵而至,祝筠一整日都坐立不安。
李骥不放心孙平,从祝筠处讨了一张画像亲自寻人,至深夜,握着一张图纸回来,“孙平呢?”
“他还没回来。你可探听到玉姐下落?”祝筠问。
“有樵夫看见她进了这片山。她一定是迷路被困在山里了。”李骥指着图纸道。
抽象的图纸上标着一个三角,若非祝筠去过,决然认不出李骥所画的,正是烟泉所在的山岗。
“对啊,”祝筠一个激灵,“那里有温泉,周围湿暖,适合虫蛇冬日出没。我怎么没想到。我们现在带人去寻吧!”
“你知道这里?你去过。那你一定有令牌!”李骥的声调好似唱戏一般跌宕起伏。
“令牌?”祝筠这真没听过。
“你不知道?北部环山皆为燕军驻守,唯持有王姬令牌可入。我们举着火把大张旗鼓的进山,会被当活靶子射的。”李骥瞪着眼睛道。
“可我上次去没见到燕军驻扎。而且上次玉姐也是自己去的。”祝筠道。
“玉姑娘是一个人,和一群人能一样吗?至于你,孙平那三足鸟的船够招摇的,谁眼瞎动到王姬头上。快告诉我孙平去哪儿了,我问他借令牌。”李骥越发烦躁。
“我也不知他去哪里了,”祝筠挠着头,“自凤仪阁别过,他就没回来。”
二人正焦灼等待,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骥第一时间开门,归人果然是孙平。
“怎么样?人呢?”李骥东张西望,却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影。
“找到了。”孙平阴沉着脸。
“卧槽,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找到不应该高兴吗……玉姑娘她该不会已经遭遇不测,呸呸呸……”李骥红着眼睛,不敢再说下去。
“没有。就是遇到了别的麻烦。”
“我的天老爷,你吓死我了,”李骥捂着战栗的胸口,“麻烦你说话说全乎好吗?再者,江北地界上有什么麻烦是你孙少君解决不了的。”
孙平转向祝筠,“少爷,我带你去吧。”
“我也去。”李骥举手。
“不行,你留下。”孙平坚决反对。
“为什么?”李骥反问。
孙平没有回答,带着祝筠二话不说就出发了。
“出什么事了?你平时不这样。”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走得快而稳,祝筠望着孙平深沉的眼眸问道。
“这繁华的江北表面上一派祥和,实则暗潮汹涌。北燕驻守江北,虽不插手江北商贸之事,但对于未及自身的魏国细作从未停止清理。他们手段强硬,向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孙平有些答非所问。
“这和玉姐有什么关系?”
孙平叹了口气,说出实情,“玉姐进山,误入燕军驻地,被当做细作囚了起来。”
“什么!”祝筠心头一紧,手心捏了一把汗,“玉姐她怎么会是细作,这一定是误会。”
孙平摇摇头,“少爷,我派人去新寨替小铃诊过脉,她根本没病,也不需要什么金花蛇胆。”
“你是说,玉姐她真的……”祝筠难以置信。
“我受命管理江北商贸,但对燕国外政,我无能为力,”孙平垂头道,“……少爷还是少淌这趟浑水为妙。”
“她终究于我有恩……而且她是魏人……”祝筠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