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把发现江水墨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松泽明,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个消息对宛轻若来说是好还是坏。毕竟她在江水墨的心目中,已经整整逝去了八年。
“你想见她吗?”
松泽明在电话里轻声问宛轻若:“我可以......试着去找找看,如果她知道你......”
“......罢了。”
他听到电话那头微微的一声叹息和被骤然挂掉的声音,心里突然酸酸的倍加难受。便握着手机影像般呆坐在灯光昏黄的书桌前,满心的郁闷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解脱。
八年了,就像是一场梦,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场梦。因为那个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终将会把这个似乎充满了荒唐意味的梦打破、觉醒。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去承受去隐忍她内心所有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他颤抖的手猛地又捏紧了手机,抬起手背掩住了唇,脸颊上有温热的泪,再一次止不住的无声滚落下来。
...........................
秋雨这天忙到很晚才回到家,拖着疲惫的步伐径直上了二楼,一头扑倒在床上。
他顺手抓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却听到耳边‘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去。他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翻了个身自顾自地睡去。
一大早起来,秋雨便满世界里找他的手机,最后趴在床底下连同手机扒拉出来一个精致的小葫芦。他提溜起来盯着它看了又看,顺手塞进口袋里站起来,眼前随即一黑。
秋雨晃了晃身体跌坐在床上,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抽走了似地,但不大一会又恢复了正常。
他拍了拍自己有些发晕的额头嗤笑了一声,心想一定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没有休息好,才导致自己那敏感多疑的脑神经又出现了些问题。
然而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他都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于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气色这么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着表情怪怪一脸苍白的秋雨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空竹不无担心地问道。
秋雨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发生了些不好的状况。
“是什么?”
“不大清楚,就是......好像记不清些东西了。”
“能具体些么。”
秋雨摸了摸脖颈:“就是......每天早上醒来,总会有一段时间头痛、脑袋发晕,而且......好像越来越不记得轻若长什么样子了。”
空竹面色陡然一变,他站在桌前紧盯着秋雨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低沉道:“你确定?”
秋雨点点头,满脸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的状况有多久了?”
“大概一周左右。”
空竹蓦地闭了一下眼,撑着桌面低头又沉默了很久:“诗然......他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
“千万不能告诉他。”
秋雨紧盯住空竹怪怪的表情:“为什么?”
空竹垂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秋雨,我只能说,对于你目前突然出现的这种状况,我无能为力。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得到你。”
秋雨茫然的瞪着他:“理由呢?”
“你得先答应我不可以激动,不能伤害自己更不能去告诉诗然,我怕他会发疯。”
秋雨吃愣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我答应你。”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宛轻若——正在慢慢的消失。”
惊愕顿时呈现在秋雨的脸上:“什么意思?”
“虽然灵魂学说一直都处在一种不可信的研究范围,但是如果灵魂真的存在,那么她生前的信息,一定是通过磁记录物质中的磁波转换干扰才被保留了下来。不过大自然中的强磁场会不断的刷新记录在空间物质中的各种信息,造成部分信息逐渐消失最终灭亡,这就是灵魂现象的不可重复性。”
空竹拧紧眉头又想了想道:“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况的突然发生也是有违规律的。一定是有什么物质影响到了。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类似......符之类的东西。”
秋雨一跤跌坐在软塌上,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猛然又记起在床底下捡到的那个小葫芦,急忙从口袋里拽了出来。
空竹一把夺了过来:“对,就是这个。你从哪里得来的?”
秋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早该想到的。”
联想到宛轻若最近几日的表现,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我该怎么做?”
“烧了它。”
…………………
宛轻若浮出水面。
秋雨正站在岸边,呆呆望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宛轻若。
她包裹着厚实浴巾的颈间,美丽的锁骨依稀可见。但他俊美的脸上,此刻却毫无表情。
宛轻若走近秋雨,盯着他一脸的漠然和痴呆看了又看,突然笑了。
“秋雨!”她轻唤道。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石壁后走去。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她蓦地站住,慢慢回过头来,一个精致的小葫芦从秋雨的掌心里缓缓坠出。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永远忘掉你吗?”
她晃了晃身体,痛苦地闭上了眼。
“好,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秋雨两步冲到宛轻若的面前,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小葫芦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并且贴在胸口处拍了拍。
“不是要忘记吗?那我们就来试试,看看我究竟会不会忘了你。”
他逼近她,用充满炽烈热切又勾人魂魄的眼神看着她:“但是我要你记住,如果这样做仍然让我无法忘掉你,那你就必须要接受我对你的爱。”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力道大的使她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他立刻冷静下来松开了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却笑了:“只是时间而已,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秋雨顿时满眼里都是伤心委屈,痛苦的一把抱住头泪流满面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对我?我不过是想要爱你,难道这也有错么?”
“不,”她立刻惶惶然了,伸出手来轻抚着他的脸庞,替他擦去满脸的泪水,像哄一个孩子似的轻声安慰道:“你没有错,相信我秋雨,错的只是我,对不起。”
她从他的颈间取下了那个小葫芦,转身走到几边拿起了火柴。
“你要做什么?”
“烧了它,这样你就不会痛苦了。”
他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假的。”
宛轻若楞住了。
“真的早就被我烧了。”
看着她顿时一脸无语的表情,秋雨再次笑了起来。
“这样真好,我喜欢。”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该这样的。”
“我愿意。”秋雨那张俊美的脸上,绽开了璀璨的光。
.........................
经历了这样一次洗礼后,秋雨更加变本加厉的随在宛轻若的身后,几乎寸步不离。
每当她对他的一些亲昵行为发出叱责的目光时,他就会用那对勾人魂魄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她。而她,总是会心软的败下阵来。
“秋雨。”
诗然这天终于又站在了秋雨的面前:“你这样,会把她吓跑的。”
秋雨垂了垂幽深的眸,不言不语,突然轻轻唤了声:“哥!”
“嗯?”
“能给我讲讲吗?这八年来所发生的事情,全部的。”
他望着秋雨那双摄人魂魄的眼内所饱含的恳切,微微轻叹了一声。
“当年事故发生后,所有的受害人都被送进了清州医院接受一周的观察和治疗。
那天晚上,我偷偷跟着沫儿......不,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宛轻若了。看到她又走进你的病房,站在床前痴痴的看着你。一直昏迷的你突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接着就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跑到了走廊里,然后就看到......”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秋雨那瞬间黯然的眼神,遂转移了话题:“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呵......我当时一定很丑,对吧!”秋雨自嘲地笑了笑。
“好像是的。”诗然也轻轻笑道。
“后来呢?”
“清儿的父亲去世后,性格懦弱内向的柏青认定是自己害死了清儿却又不敢说出真相。内心纠结愧疚一直无法自拔,最终陷入自言自语的疯颠状态。被釜底抽薪后的天道公司,也处在风雨飘摇中。
有一天晚上,沫儿......不,应该是轻若,她带着沫儿的父亲找到了我们,建议我父亲将天道公司曲线处理掉,跟随他们一起去美国。
清儿从小生活在美国读的又是经济,对那里的环境比较熟悉人脉也很广。其实早在回国前她就已经开始背着她父亲自己做投资了,这也是她让我们全部移民到美国的原因之一。我想另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就是她为了要保护大家。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沫儿的父亲在轻若的指导和帮助下,接手了那些投资并一步步做大。重新进入清州陆续又收购了一些小公司,将原来的天道与之合并,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天道集团。”
“这么说天道集团现在最大的股东,其实就是宛轻若?”
“可以这么说。我们到美国之后,她便更改了所有人的姓名和身份信息,沫儿在美国注册用的,其实就是宛轻若这个名字。”
“那松教授?”
“你猜的没错,他就是我的父亲。不过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过度伤感不愿意再介入到公司事务当中,回到美国不久,就转而去做了教书先生。”
“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很帅吧,我跟他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
“嚯!又多了一个自恋狂。”秋雨轻笑道。
寂静的夜气中,清晰地漂浮着两个男人沉默的呼吸声。
秋雨又轻声问道:“哥,你一定很爱她对吧?”
诗然的眼眸倏地一沉,半晌无语。
“一开始,对沫儿出现的种种不符合年龄的行为,我们都感到不可思议。直到后来,她莫名其妙的渐渐长成了清儿的模样,实在瞒不过时我才明白。原来那个在你昏迷的时候,每到夜里都会醒来走到病房里去看你,在你的床前一坐就是一夜谁都劝不走的,其实就是清儿;当父亲告诉我清儿出事的时候,我跌在医院走廊的地上哭了整整一夜,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其实就是清儿。”
“嚇!”他突然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内心的忧郁不堪已然抑制不住,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郁闷在突然间被爆发了出来,泪水开始一点一点,顺着他光洁的面庞不断地喷涌出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爱最懂她的人。可是整整三年了我都没有发现,原来那个一直默默守护在我的身边,夜夜熬尽心血却忍受着黑暗孤独寂寞的,其实就是清儿。”
他拭了拭脸上的泪,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些年来,她总是尽最大可能的帮助着大家,却始终都不肯告诉我们当年她被人绑架的真相。我知道,她是怕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再受到伤害。”
他又苦笑了一下:“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去承受这些孤独和痛苦什么都为她做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秋雨呆呆地望着自己眼前这个伤心优雅的男人,许久,才喃喃道:“原来,那个能真正读懂她内心的人——是你。”
诗然摇了摇头,幽叹一声:“没有人能真正读懂她的内心。”
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秋雨:“但是秋雨你不一样,八年来她一直出现在你的梦里从来就未曾离开过你。在见到轻若的第一眼时你就已经感觉到了是她,这或许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我看得出来她对你的感情,你会让她快乐也只有你,能够让她感到快乐。所以,去爱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滴时光,也算是替我......”
他拍了拍秋雨的肩,带着幽然的一声叹息,起身默默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