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一声冷笑的,是刚刚扔掉手中的报纸的王滨。
坐着的四个白大褂与站着的一名民警面面相窥,似正等待着他要说些什么。
狭窄昏暗的审讯室里,王滨孤独的影子安定在黑暗之中的那把椅子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道。
一个白大褂按捺不住,正要张嘴出声,王滨便先一步说话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阿钱送到精神病院去呢?” 他眨巴着眼睛流露出很是不解的神情。
“他咬人啊!” 白大褂终于不耐烦地接上王滨的话。
“咬人?他以前可没这样过。” 王滨神情转为难过。
“哦?说说吧。” 另一个白大褂说道。
“说什么?我已经说完了。”
“你讲的故事又臭又长,当然不用再说了。”说说张想钱的过去,他的家人,他有没有遗传病史?”
“嗯…他女儿,前几年患有精神分裂,不过已经治好了。”王滨喃喃地说道。
“我就说嘛!”一个白大褂猛得拍了下桌子:“张想钱这家伙肯定有病啊,奶奶的老小子咬我一口现在还疼呢!”
“他女儿那是高考有压力,再加上他妈妈刺激她才…”
“好了,好了!你现在详细讲讲他的家庭情况!”
“这个…怎么讲?”
一个白大褂在烟灰缸里点了一下手中的香烟:“从…从他的父母说起。”
王滨想了一会儿便断断续续的说起来,他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
“听老一辈人说,阿钱的妈妈是作为童养媳嫁到我们那地方的,那年头光景不好也是没法子,为了有口吃的。她是让一个亲戚领来的,没过多少日子,这个亲戚便告诉她,她娘家的人都已先后饿死了。
他妈妈嫁到的这户人家,也是惨的要命,穷得叮当响自是不说了,要嫁的那个男孩身子还害了病。后来,这个男孩也死了。
男孩家里人很是厚道,看她一个人在世上伶仃着,便又把她转身介绍给了另一户人家的男孩。这个男孩儿就是后来阿钱的父亲。
他母亲后来是虔诚的基 督教徒。
他母亲有四个孩子,阿钱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
阿钱说过他母亲最喜欢他,对他的性格影响也是最大的。
他说母亲正直善良、坚忍不拔,不愿意与人争,从来不想给人添麻烦,从来不在人背后说人坏话,无论什么委屈,总是默默一个人承受下来,从来不向人抱怨。
她还经常告诫阿钱。“不要和人去争一个东西,你有时间去争,不如用这个时间去挣钱,把那个东西买下了。”
阿钱的家里很穷,这种贫穷是难以想象的。我曾想,她母亲给他起“张想钱”这个名字的动机是不是在这儿来的呢。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测,我也从来没问过阿钱。
阿钱小时候像样的衣服很少,夏天就穿一个裤衩,如果碰上裤衩洗了,便没衣服穿了,一次上学时,阿钱只穿一个长汗衫,呆在教室里不敢来回走动。
没有鞋穿,秋天脚冻得开口子,冬天只好站在稻草上。
没有床,晚上睡觉时候,用木板临时搭一个床。
没有蚊帐,蚊子就是阿钱的噩梦。
每到下雨天,家里也下着小雨。
童年的一切想象、美梦,仿佛都与食物、吃有关。
后来他告诉我说,他小时候有一阵子经常头痛,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那个时候也没有条件去查病,母亲就让他在床上躺着,躺得久了,恍恍惚惚地出现了幻觉。
妈妈拿不出一分钱来给阿钱去看病,只能哄着阿钱睡觉,阿钱感到自己的身子软的像棉花,只在出了大汗时,人才清醒一些。阿钱睁开眼睛时看到母亲守在他身边。
母亲看到阿钱醒了便高兴的说:要好了,要好了!我家阿钱就要好了!
病怎么会好呢?母亲在村里无力地走着,她走到了阿钱大伯的门前,阿钱的大伯刚刚夭折了一个孩子,或是感同身受。或是起了恻隐之心,便借了一块钱给阿钱妈妈。
阿钱的妈妈背着阿钱去医院的路上时,遇到同村的一个人,那人看了一眼背上的孩子说:
“你把死孩子往医院里送干嘛 ?挨医生骂是小事,主要是你把钱白白浪费了,没有指望了,回家埋了吧!”
“那后来怎么样?怎么治好的!?”王滨在专心地讲述中应声抬起了头,看到白大褂们睡眼朦松,其中一个已经打起了哈欠。
“后来? 后来听说是外星人把阿钱治好的!” 王滨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只剩下干咳。
白大褂们觉得自己受了戏弄,便敲着桌子指着王滨骂骂咧咧起来:“王滨,你他妈的就是贼性不改,你这个狗骗子,应该让你牢底坐穿,你跟张想钱,一个是疯子,一个是他妈骗子,你俩真绝了。”
王滨依旧干笑着,咳出了眼泪。
“我看材料可以了。” 一个冷静的白大褂起身说。
嘭的一声!大铁门被重重地关上。
王滨在干咳不止中被老民警带走,只留下了那张躺在地上的报纸,在那张报纸醒目的专栏里有这样几行文字:
“大老虎周某某落马,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 治权利终身。其子家族产业银光集团涉嫌洗钱被查封…。”几个月后,专栏里的文字变更为:“银光集团投资项目涉嫌经济犯罪,涉案金额巨大,其参与人员包括董事长周琛,王滨等人均已获罪,周琛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王滨以诈骗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其中涉案人员张想钱因认定精神疾病,暂不量刑,现已送入精神病院治疗…”
“张想钱!你还不承认自己有病吗!”
“我没病!一九八五年,那年年夏天我去了一个高度发达的外星球生活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了解了他们的日常生活情况,还掌握了他们许多超前的科学技术和宇宙奥秘…”张想钱面对着把他逼到墙角的四个白大褂,声嘶力竭着。
“张想钱!你往这儿看!”那是精神科室的一个大镜子。张想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沙哑,满脸涨得通红。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很陌生。
“你这像没病么!?一个白大褂冷冷地说。
“你需要治疗张想钱,请配合治疗!” 另一个白大褂大声说道。
“冷静,冷静下来张想钱,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把你治好的。” 白大褂们诚恳地说。
“你们傻 逼!不相信我,我没病!”
一个白大褂乘空扑了上去。
“我没病! 没病!没病!”
他张牙舞爪起来……
就在张想钱接受强制治疗的时候,中国UFO协会副主 席张建民与一位不知名的专家,联名在《飞碟杂志》报刊上刊登了一篇名为“揭穿狂人张想钱”的文章。
那四个白大褂把张想钱按到一张黑色的软皮床上,旁边一个等待已久的胖娘们戴着口罩,她用手轻轻试探了一下那牙签粗大的针头,被口罩挡着的脸只漏出眼睛凝视着床上这个已经待宰的精神病人。突然一阵凌厉的疾风过去,一声骇人的惨叫传来,她却面无表情,眼睛也不眨一下,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般,已经利索顺利地把针头取下来,扔到垃圾桶里了。
“老实了吧!” 一个白大褂推过来一个偌大的白色机器,把连在机器上的一根皮管子样的,头上像个太阳能热水器的手持喷嘴的物件捋直了。
“开始吧!”一个白大褂一声令下。
那三个白大褂把已经半死不活的张想钱的裤子扒了下来,漏出了黄色的瘦屁股。
“张想钱,这是最新的“电击疗法!”那人说着就用皮管子头一把挺在了张想钱的瘦屁股上。
一个白大褂迅速启动了开关,那皮管子就像挣扎的蛇一样不听话地乱动起来,拿管子的白大褂擎着劲儿控制着皮管子头,使它准确无误地插入了张想钱那最柔软,最娇嫩的身体部位。
一股电流袭来,张想钱听见自己的脑子里炸了锅,他感觉自己的肠子卷成了麻花,坠落到了地狱深处,他感到自己的眼球在眼眶里鼓了出来,掉在了地板上。他甚至觉得自己那萎靡多年的那话儿直绷起来,顶在裤子上,流出了粘稠的液体。后来,他感到眼前的东西虚化模糊了,只听到了震动的声音…
他在震动声中听到自己虚弱地说:“我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