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窗外悬障,内挂帘子,地孔频频出烟,整个暖阁是穆府间最为和暖的地方。
房内和暖得让人心躁气烦,穆震中和古丽莹都在这等待消息。古丽莹左右走动,心绪紊乱的等待着消息。穆震中看似气定神闲地品茶,但喝下的茶不止十杯,越渴越喝,越喝越渴。
这个女儿已犠牲,绝不能把穆家也拖进去。
「大人、大人!」厮儿脚扫残叶的赶回来,一把吆喝的声音倏地贯穿庭园的廊庑,伴随急促的步伐声。
另一厮儿眼捷手快拉他进来,遂左右探头,确定没有人后马上紧闭大门。
「怎样?那位尚书大人没有起疑吗?」古丽莹抢先开口,「有没有发现不妥?有没有问起皓儿?」
「大人......夫人。」那位厮儿边抽抽搭搭的顺着气,「没事了......公子没事了......」
「那她呢?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古丽莹催促道,拨动鼻前的空气,一副十分厌弃的模样。正值冬季,也能跑出一身汗,真是位粗莽之人。
厮儿也是位明眼人,尴尬地略略后退半步,才将今日的公堂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诉他们:
「小姐她推翻了案词,说她是被岑公子侮辱在先,在推让期间才不小心..,才把岑公子杀掉。起先,刑部尚书大人并不太相信,可是......群情太过汹涌......改判小姐误杀,并非......畜意杀人......」
「那然后呢?」古丽莹一脸焦躁,生怕穆樗那死丫头将皓儿招出来。
「小姐虽免去斩刑,但七十天后便流放至沙门岛......」小底回答。
古丽莹听后,知道儿子顺利逃过一劫,实时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想到给穆樗饶幸逃过死刑,顿时觉得与穆樗的交易不化算。
大抵是应了句,大事化解了,便开始在乎小事。
「怎么会这样?死刑怎么说改就改?那贱丫头到底耍什么花样?乖乖的认罪不好,吹出个大篇幅图的是什么?」她鼻子哼了一声,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穆震中,「老爷,她该不是想把皓儿拉下水吧?」
「这宗案已经定了下来,皓儿不会有事。不管怎样,杀人始终是条大罪,即使免去死刑,但流放是必然。」穆震中难得安抚古丽莹,「娘子,你先去看望下皓儿,看看他好些没有。」
古丽莹心里仍愤愤不平,但听到穆震中难得的软话,顿时也彻了气,和顺的顺着他意离开。
与此同时,穆震中亦赶走所有厮儿,拿出当日的签下的立字据,字迹清秀有力。
没想到的是,她既没有打破许下的诺言,也把风向转正,将穆府的声望略略挽回来,由杀人者变成被动者。
穆震中凝望槛窗外的枯叶簌簌乱飞,心里边不由得纳罕起来,明明身在暖阁,他却觉得寒风不停的透进来。
他开始觉得这一个最不看重、最不起眼的女儿,变得深不可测。
那厮儿虽然只是廖廖数句形容当时的情况,但他也能想象到,穆樗如何镇定自如的辩解,在公堂面对高官的重重威压,仍能将势头转向自己。
他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一个女儿了。他定下穆樗这一命,本以为人如其名,但她其实早已生成参天巨木,学会保护她的娘亲。
到底他当初的决定有没有做错呢?弃棋、弃棋......
不管如何,他始终理亏于她,她既然信守对他立下的承诺,还给了他一份大礼,他自然不负所诺。
当天,阮姨娘陪同十位女使,无声无息的搬往南口府阺。
直至一个月后,临终前的阮姨娘,喘嘘嘘地躺卧在床上,始终等不到那一个偷偷喊她娘亲的小女孩。
穆府亦偷偷变了天,那位传话的厮儿、作供的女使,还有穆樗、穆皓曾经的底下,不是走的走,还是离的离,据闻当中许多人都死得不明不白。
当中的真相,一如之前所言,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