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了，门外传来了打伐燃气得声响，爸妈已经起床。“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爸妈得盘问？还是哀声的叹气？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去面对？”程昱翻了翻身，把铺盖掀起，瓮住自己的脑袋，仅仅在斜角开一个小口供鼻子呼吸。这实在麻烦，于是他干脆直接把整个身体都埋进了被窝里，打开手机，刷着各种新闻。他不敢打开视频，那样声音会传到厨房，会惊动到父母。程昱死死地盯住屏幕，一个个人名从眼角划过，库里、詹姆斯、欧文，他又翻到豆瓣，看钱钟书、老舍、沈从文，忽然又转到各种花边八卦，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回想起来这似乎又是自己每天都会重复的事。“原来，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看了这么久的虎扑，却说不出完整的球星故事，我看了那么久的豆瓣，却读不完作家的一本书，哪怕是一部中篇小说我都吞吞吐吐，婆婆妈妈，却又想着读完之后在印记中打上已读时的自豪。我是个大学生啊，为什么要去关注哪些花边新闻啊？他们明星出了绯闻和我有什么干系？我需要那样的谈资去显示自己的涉猎广泛吗？我真是傻，这些东西于我而言真不算重要，我需要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而已。可我却做不到，这一年里，不，这四年里，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泪水浸湿了眼眶。“我该怎么办啊？老天爷！”程昱掀开被子，他不能哭泣。“我必须面对自己的过错，我是个男子汉，这是我应该去承担的。”他弯腰伸手去拿衣服。“可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啊。”手上的动作突然放缓。“我知道他们不会责怪我，我早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告诉过他们自己的预期。可是就连我自己都还抱着一线的希望，更不用说他们了。”他眼神一蹬，眉头紧锁一下，又松弛开来，还是决定起床。“事情已经发生，该面对就得面对，没有理由可找。”
程昱终究还是选择起床，父母已经坐在饭桌上，父亲程旭手里拿着鸡蛋，满是老茧得大拇指没有多少指甲，正拨着鸡蛋壳。母亲舒梅埋着脸，正喝着稀饭，嘴巴和饭羹交错，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母亲旁边坐着妹妹。妹妹已经上班，在一家私立诊所上班，这不是她的期愿，可她也深知，自己的中专文凭怎么能找到满意的工作呢！父亲虽然找了关系让自己有机会进县里的医院，可是十万的门槛费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又在市里买了房，生活开销也不小，实在不敢让父亲承担这如此巨大的负担了。
“吃饭。”父亲很轻微地说了一句，从儿子的眼神和行姿中，他已经猜出了答案。
“嗯。”
“怎么样？”母亲仍埋着头。
“一看就不怎么样，自己就说没把握嘛！”父亲带着些许嘲笑更是安慰的语气说：“实在不行，再来一年就行了，没必要垂头丧气的。”
“又要花老子一年的钱，你要是争口气今年就考上了，也少花我们一年的钱嘛！你自己也体验过我们挣钱有多幸苦。一天不晓得体谅自己的父母，看嘛，耍嘛，结果什么也没捞到。”
“是的，我玩了四年，我怎么能反驳她？我没办法反驳她，我妈说得对，我一点也没体谅自己的父母，大学四年干了什么？一事无成。”心里得愧疚不断上升，可嘴中得话却不自觉地还是想为自己开脱。“我说了，我把题号写错了，如果不是那三道大题写错题号，我今年再怎么也能够上国家线的。我能力又不是不行，只是自己粗心大意。”
“你好意思，一个题号都能写错，你考了多少试你不知道吗？这样的小错误难道不应该杜绝吗？可你还是犯了，真不知道你是真写错了还是能力不行。”母亲带着讥讽撇着程昱。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一开口就是我们家穷，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家，我们家怎么不如别人家。那我靠不赢别人家不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了，莫说了，今年没考上算了。我说，程昱，你今年也二十一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应该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你自己呢，如果想继续考，爸爸不拦着你，但是接下来的一年不要让我失望，至少要考上研究生光宗耀祖一下嘛，老爸走出去也有脸面。”
“我考研究生难道是为了家族脸面？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喜欢吗？难道不是我向往吗？要是为了家族荣耀，我宁愿不考。”可程昱心里明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从进大学开始便将考研当作了自己的目标，可四年来自己的日子究竟怎么样，自己心里也和明镜一样。
那时的程昱刚满十九岁，喜欢鼓捣一些自以为诗的作品，又喜欢写一些名不副实的小说散文，情节简短，没有中心，更别说什么真挚的情感。说的难听一点，那是抄袭别人的主旨，混杂进自己文邹邹的字句里。他还买过许多书，每收到一本书，总会在朋友圈炫耀一番，寝室的同学也会恭维两句。买回来的两三天，程昱会收拾一下自己的书桌，那些看了三十多页就搁置起来的书会重新被整理一遍，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晚上，坐在自己的桌子钱，摆弄一番书籍，在室友的游戏和短视频声中看起书来。在看书时，程昱终会向室友们投出鄙夷的目光，自然这目光十分微弱，仅一瞥便投回自己的书本，边看边想：“我看你打游戏能打一辈子不，几年了还是白银段位，又不能成为职业选手，还模仿theshy一打四。我必须和他们区别开来，书是精神的食量，绝对不能丢了书本。”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我叫你好好学了今年，别再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了！就算不为我们，你自己也要争口气啊！明白没有。”爸爸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了。”只有简单的一声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