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幽暗的树林中响起怪异的歌曲,阿尔杰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几步外有个老人从一颗大树后面慢慢走了出来,自顾自地唱着歌。
那老人头发花白,身体消瘦,略有驼背,衣着简单破旧,但并不像流浪汉一样肮脏污秽。他边唱边朝阿尔杰和克莱这边看。
阿尔杰忽然觉得眼熟,往日经历在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想起了他是谁。眼前这位老者就是当初告诉他“相信神的威能,但不要相信神的仁慈”,后来听说被以亵渎神灵罪名处以火刑的疯神父。
“他没有死,他是怎么逃脱的?他为什么在这里游荡?”一连串疑问在阿尔杰心中升起,不由又多看了那老者几眼。
老人并不回避,似乎不怕被人看穿真实身份,反而迎着阿尔杰的目光,微微一笑,继而又唱着什么“喧嚣是无谓的痛苦,宁静是永恒的美妙,唯有光明永存世间”,缓缓踱步走入了树林。
“他是谁?你认识他?”一旁并肩骑着小毛驴的克莱感到莫名其妙。
“呃,不认识,我只是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他,有点面熟而已。”阿尔杰含糊其辞地应付了一句。
直到半个月亮在天空中散发寒冷的光辉,两人才走出了树林。在近乎漆黑的环境里,克莱忍不住抱怨:“我只能看见自己的手和驴子的脑袋。哪里才是夏尔镇,我们总要找个地方睡觉”。
而阿尔杰在深夜中的视力异于常人,可以看到远方夏尔镇连绵的矮墙、高高低低的石屋,虽然景象不如白天那样呈现鲜艳的色彩,而是近乎灰色,但百步范围内一切都清晰可见。“夜视”,这是阿尔杰在吸收了枯黄无皮怪物,被迫成为寂静领主信徒之后,获得的又一特异能力。
“夜视,这种时候比灵视还有用啊!”阿尔杰此刻有些自得。他不着痕迹地骑着毛驴走在前面,假装也在黑暗中摸索,实际却有意领路,引导克莱进了夏尔镇。
此时夜已经渐深,整个夏尔镇被包裹在黑暗和安静中,只偶尔有几声狗叫传出。夏尔镇的小酒馆或许是此时唯一还点着蜡烛,从窗户里透出光亮和声响的地方,阿尔杰没有费力气就找到了它。酒馆旁边往往就是简易餐厅和小旅馆,同样归酒馆老板所有。
刚到小酒馆,或许是闻见了里面飘出的啤酒香味,已经两天多没有喝水的两头毛驴忍耐不住了,“啊呜~啊唔~”大叫,就像在抱怨口渴。阿尔杰忍住笑意和克莱走进酒馆,各要了一杯莱菲苦啤酒,又请酒保给毛驴一桶水,刺耳的“啊呜~”声才停止。
阿尔杰两人随意落座后,扫视了酒馆内部一眼。酒客们大致分为两拨,一拨的中心是头发呈现怪异淡蓝色的壮汉,他滔滔不绝地大声讲着,不时猛灌一口苦啤,八九个听众围坐四周,听得津津有味。另一拨人有四五个,围着圆桌不知商量什么。
阿尔杰听到蓝发壮汉在讲大海上的故事,类似出海发现了新大陆,找到了宝藏,与海盗搏斗之类,应该是个水手,这是个新生但越来越火爆的职业。听不清那群围着圆桌的人说什么,只隐约听见其中一个桔红色头发的家伙嘟囔着说:“现在这世界,金钱才是真正的神,教会算什么,国王算什么……”
阿尔杰和克莱喝完杯中的啤酒,感到疲乏和困意显现,想询问酒保如何住宿。在克莱走向酒保时,那桔红色头发的人也正好起身,东倒西歪着迈步,似乎一步没踩稳扑向了克莱,两人重重撞在了一起。
“噗通!”,桔红色头发的家伙被撞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等克莱上前扶起他,他骂骂咧咧地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揪住克莱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小子没长眼睛吗? 你得道歉,诚意的道歉,用10个银币道歉!不然,今晚就让你变成瘸子!” 然后那家伙又故意用平稳舒缓的语气说:“这很公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克莱已明白红发男子是故意敲诈,他面无表情地捏住了红发男子揪自己领子的手,暗暗发力。红发男子的手骨发出了“噼啪”的响声,他得意的笑容猛然消失,像是被火烧了般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克莱见红发男子向后挣脱,忽然松手并用力一推,两股向后的力道汇合,让红发男子结结实实仰面摔倒,发出了一声惨叫。
红发男子同伙几人见状,顿时全部站起身围了过来,其中一人亮出了匕首,另外三人则抄起了酒馆的板凳。
“唰”的一声,威猛的骑士武装剑被克莱从棉布斗篷下抽出,剑刃寒光闪闪。同伙几人顿时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红发男子从地上爬起,见克莱手持利刃,知道碰上了钉子,不敢再来硬的,反倒装出一副被人欺压的模样,大叫着:“打人啦,打人啦! 打人还要持刀行凶,这是欺压无辜百姓,这是践踏王国法律!我要报告治安官,把你捉进监狱!”
克莱这下被弄得有些发懵,握着武装剑呆在原地。他当然不会真的用剑砍杀,眼下局面也不便再使用拳脚,坐实了打人指控,一时不知如何收拾。何况按照王国法律,民兵武器只能用来保卫村子,带出村子涉嫌违法。虽然实际上这条法律已名存实亡,但这无赖闹起来,毕竟会惹来麻烦。
阿尔杰没有拔出直剑,只是始终暗暗握着剑柄。此刻他抬眼看看酒保,示意酒保该出来打圆场,分开冲突的双方了。可酒保却和阿尔杰对视一眼后就瞥向别处,无任何动作。
阿尔杰大致猜出这红发无赖臭名在外,连酒保也不愿惹麻烦上身,正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妥善解决,内衣口袋里的石球传来了阵阵异动,石像鬼虚幻的尖锐声音在脑中层层响起:“主人,这个红头发家伙灵魂的味道有点诱人,我可以品尝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