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清淡简单,只有海莲子饼、紫玉藻粥和一壶桃花酿。
巴掌大小的海莲子饼上,嵌着一颗颗红豆大小海莲子,珠圆玉润的,莹莹发亮,还能看见里面黑色的内核,宛如一颗颗红宝石。
紫玉藻粥,看起来很普通,闻起来很香。
娑夷夫人又将刁蛮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将紫玉藻粥喂给她吃。男子将海莲子饼掰成小块,递到她嘴边。
无鱼不欢的刁蛮自从到了海里后,很少去吃鱼之外的食物,但谁让她正在做善事呢,她可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况且,这饼这粥闻起来味道不错,刁蛮没有抗拒,对送到嘴边的美食,欣然笑纳。
鲛女拿起一块饼,盛了一碗粥,自顾吃起来。
一块饼两碗粥下肚,刁蛮摸着肚子:“吃饱了!”
娑夷夫人放开刁蛮,刁蛮走到秋千架上坐着,适意地晃来荡去。
“卓哥。”娑夷夫人给男子倒了杯酒,“今儿高兴,你我夫妻便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男子含笑举杯:“为夫早有此意!”
娑夷夫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举杯对着男子,深情款款地道:“一愿郎君千万岁!”说完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再次倒满酒杯,男子举杯对着娑夷,祝愿道:“二愿爱妻身长健!”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娑夷又提壶倒杯,这次二人双双举杯,深情地专注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齐声道:“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饮完酒,二人相视而笑,此生,惟愿情深不负!
三杯之后,酒意上涌,娑夷脸上染上了一层红霞,越发地娇美,她看着男子,莺莺娇语:“卓哥,我想跳舞了。”
男子在她鬓边落下一吻:“为夫为你伴奏可好?”
“好!”
娑夷旋即起身,对着面前的空地一拂袖,一无所有的空地上顿时显现一片美丽的花海!
偌大的花海里,只长着一种花,那花根部深深扎在沙地里,红色的枝干有碗口粗,一尺长,无枝也无叶。枝头撑着一朵菊花状的白花,花瓣成管状,随意地散开,花瓣尖部一段呈粉紫色。
刁蛮立时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各种各样的花她见的多了,可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这是什么花?”
鲛女答道:“龙鱼花!”
“龙鱼花?”也许与龙鱼有关的记忆不太美好,刁蛮皱了皱眉,“名字怎么这么难听?”
这时,娑夷夫人已经飘进了白色的花海中,男子也取出琴,不紧不慢地弹了起来。
初始,所奏之曲节奏明朗、欢快,旋律活泼、跳荡,宛在呈现二人相识相爱的快乐时光;接着曲调一转,男子手下飘出一串婉转缠绵的音符,听音达意,显然是在追忆着二人互定终生相守相惜的美好时光;随后节奏铿锵,情绪激烈,仿佛在控诉、在反抗,又仿佛在向爱人表达至死不渝不离不弃的决心;最后琴音低沉,绵长幽远,宛在向爱人诉说那绵长不休如月之恒的深情……
娑夷夫人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如蝴蝶般翩翩而舞。她轻盈的体态如浮漾着月光的水纹,柔婉动人。旋转的身姿如绽开的鸢尾花,带了几分惑人的妖冶。迷离而眷恋的眼神,似在追忆着那逝去的甜蜜的曾经。此时,她就像个热恋中的少女,浑身散发着热情与活力,浪漫与纯真。
你起舞,我抚琴,这便是琴瑟和鸣了吧,这便是娑夷夫人内心渴望的吗?
刁蛮忽然想起一事,问鲛女:“天下悲苦人居多,为何独予她成梦?娑夷夫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落居此处?”
也许是琴音的作用,也许是被娑夷夫人幸福的样子感染,鲛女不由自主地讲起了故事:“云梦之泽,锦鲤如云。该泽由锦鲤王掌管。锦鲤王子女无数,大多资质平庸平凡无奇,不过有一女,自小天资聪颖,志气高存,格外与众不同。
一日,她偷偷逃离云梦泽,向大海游去,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龙门。听说鲤鱼跃过龙门便能变成龙,究竟是真还是假?
她历经千山,游过万水,终于到达了东海,也见识到了所谓的龙门。那龙门高三丈,看起来很普通,可鲤鱼们纷纷往上跳跃时,每跃高一寸,龙门便长一寸,她亲见龙门长至云端之上,高空万里之极。无数锦鲤最终没能跃过始终高他们一寸的龙门,力竭之下从云端摔落下来,一个个摔得粉身碎骨,命丧黄泉。
不服气的锦鲤公主发誓一定要跃过龙门,变成龙后,再把这龙门打开,让更多的同伴都能够到海里畅游!
锦鲤公主最终跃过了龙门,可与她一起跃过龙门的锦鲤最后发现,他们并没有变成龙,而是龙头鱼身的龙鱼。
龙王嘉奖了他们,并举办宴会欢迎他们,在宴会上,锦鲤公主与龙王之子一见钟情。时殿下已有一妃,但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娶锦鲤公主,恳求龙王准允。
龙王没有同意,殿下遂放弃一切,与锦鲤公主私奔,他们过了一段恩爱的幸福生活。不久,锦鲤公主诞下一子。龙王得知消息,不愿龙孙流落在外,遂派人来接一家人回宫。
可谁知龙鱼突然集体造反,惹怒了龙王,龙王一边血腥镇压反叛的龙鱼,一边设网捕杀锦鲤公主。
殿下以为父王终于心软,肯接受他们一家了,他开心地带着妻儿赶回龙宫。
谁知一踏进龙宫大门,锦鲤公主便被早已布好的罗网给网了起来。
锦鲤公主顿时惶惑不解,却听龙王对殿下说道:“既然你把她带回来了,本王便允许你们父子回宫!”
锦鲤公主听了龙王的话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与她同床共枕了两年的夫君,发誓要与她厮守终身的夫君,昨日还万般柔情千般恩爱的夫君,她感到了撕心裂肺摧山捣海般的痛。
她没有再听殿下的解释,悲绝地望了儿子最后一眼,果断自绝于网中。
殿下眼看爱妻死在眼前,悲愤填胸的他看着龙王,绝决地抽出龙筋,带着绵长的爱和恨死在龙王面前。
儿子一死,龙王大痛,他发狠地报复龙鱼,将所有被捕的龙鱼斩于死亡之谷。许多年过去后,死亡之谷便长出了花,便是龙鱼花!这儿便是当年龙王斩杀龙鱼的死亡之谷......”
说到这儿,鲛女流下泪来,晶莹的泪珠一滑出眼眶,便化作颗颗璀璨的珍珠,婆娑一地。
“后来呢?”刁蛮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了样,她摸了一把脸,脸上早已湿淋淋的一片。
“后来,锦鲤公主的魂带着无法释怀的恨意,游荡到这儿,看着满谷的尸体,哭了三天三夜,她发誓,不杀尽天下男人誓不罢休!不把四海生灵屠尽誓不罢休。她把魂魄寄生在一只百足鞭虫身上,鞭虫吸食海精之灵,一年长一丈,万千之后,便长成了海妖森林......”
原来,海妖森林是一只鞭虫历经万年长成的!听到这儿,刁蛮已经猜到了娑夷夫人的身份,当即脱口而出:“娑夷夫人,便是当年的锦鲤公主?便是海妖娘娘?”
“不错!”鲛女泣道。
“你为了让她放下恨意,便造出这样的梦来,使她陷入沉睡,也免了她为害四海?”刁蛮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鲛女点了点头,接着又十分歉疚地看着刁蛮:“我原本没有算上你,可你既然来到这里,便想着给她一个圆满......”
鲛女善良如此,刁蛮还能说什么,谁叫她也喜欢做善事呢!况且,又不是鲛女把她扔到这里来的,鲛女只不过就地取材加以利用罢了。刁蛮故作不悦地看着鲛女:“本刁蛮原谅你了!”
二人相视一笑,所有的不快都在深入了解了彼此后转为诚挚的友谊。
随后,鲛女看着抚琴的男子喃喃地道:“婆娑曲,婆娑曲,恩爱两相知,生死不分离.....”
闻言,刁蛮惊异地看着鲛女:“这就是婆娑曲?”
话方落,起舞的娑夷突然消失于眼前,大地紧跟着抖动起来,一团团藻絮、冰花从树上纷纷洋洋地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