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二妮心情大不相同的是冯清水。

这个中秋佳节过得舒畅得意，要水有水要鱼有鱼，新房子装修一新喜迁新居，亲朋好友齐来喝酒祝贺好不热闹，就连精神不爽的武学兵和忙碌不暇的武荷香也接到请柬过来凑桌捧场。

冯清水刚刚忙完，喜气还未散去，商业总公司那边就又传来好消息。

凡是这次改制入股的股东，不论大小份额，都一律在新建的商场一层给一大间朝街的门面房供经营。

商场建在商业街，是冯阳县城中心最好的经商地段。

给了这个门面房，说白了就和给了钱是一样，只要你上货，就不愁挣不到钱。

这样的好事，要比地税局给他们分到的新房还让人激动。

这年头不用说是在商业中心街，就是偏一点的地方生意人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况且商业大厦五层高的楼房租出去后股东们还会有一笔股金分红，尽管李凤妍的份额并不大。

不管能分到多少钱，那也是公司白给的。

公司还按月给他们缴纳养老金，免去了李凤妍的后顾之忧，怎么能不高兴！

冯清水现在的工作基本跟闲人一样，除了收发一下政策性的文件基本没事，这也给他带来了大把的悠闲时间。

他一边上着闲班看着闲书，一边抽出时间来帮助李凤妍打理商店，过得不紧不慢逍遥自在。

不觉秋去冬来，各行各业又进入扫尾阶段，地税局的任务又进入攻坚时刻。

随着国家大经济的趋势向好，现在的地税局税源充足，任务完成起来比起前几年来要轻松得多乐观的多。

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再也不用下去化整为零地抢税源争收入。

冯清水一天下午接到通知，全局所有人都到四楼会议室开会。

按说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开大会的呀，收入正进入关键时期，而且前两天刚刚召开了任务攻坚动员大会，冯清水带着疑惑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前一排还坐着一排着装整齐的公安人员。

一看这阵势就像是有大行动，冯清水怀着疑问找了个座位在后面坐下来。

不一会，赵世荣和杨永智就相跟着从外面走进来。

他们的后面跟着地税局的副局长，刘有才走在最后面。

依次坐在主席台上，任必长直起脖子用眼光在会议室里扫描了一圈然后侧脸对坐在身边的杨永智：“咱开始吧。”

杨永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世荣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熟练的宁州话打破了大伙的疑问：“现在开会，根据县里的统一安排，今天晚上我们和公安局的同志——”说到这里看了看杨永智。

杨永智又示意性地点了点头。

赵世荣继续说下去：“还有文化局的同志。”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坐在下面身穿便衣的几个工作人员。

“三家一起联合开展一次对娱乐市场混乱情况的彻底整顿，以此为契机使我们的税收工作起到一个很好的推动作用。”赵世荣稍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目前我县的娱乐业市场十分混乱，特别是一些大型酒店和歌厅。县里这次整顿娱乐行业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该罚款的罚款，该收税的收税，涉及不良影响的公安机关还要进行拘留。”

不知是谁在下边说了一句引起了哄堂大笑：“小姐生意既然不合法，我们收税不是更不合法了吗？”

还有人补充说：“收税就是默许，该干啥干啥呗，记住交税就行。”

下边的人在嬉笑中开始窃窃私语。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具体是不是合法，该由公安机关和县里决定，大家不要瞎议论。我们地税机关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查一个清一个的税。其他方面的自然有公安机关和文化机关来处理。下面就由任局长安排分组名单。”

分组情况宣布完毕，冯清水带领机关一组由公安局的一员和文化局的一员相跟承担对文娱餐饮服务大厦等三户酒店旅店进行检查。

冯清水刚才心想到哪里检查也无所谓，只要不去荷香那里检查就行，谁知道偏偏就把文娱大厦分给了他。

这次的检查明明就是去寻刺找问题的，肯定是一件不受欢迎的事，只能去了看情况再说。

任必长接着又强调了几点工作纪律和要求，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这次共分了六个组。

公安局杨永智他们带来两辆警车，文化局带来一部旧依维柯，地税局出两辆车，一部是税务治安室平时用挂着警灯的那辆212小卧车，一部是胡学治在的时候买下的桑塔纳。

冯清水他们组原定是乘坐地税局的车出去，没想到上车的时候，杨永智走过来说要亲自陪同冯清水他们组。

这样一来就坐上了警车。

冯清水在车上打趣地对杨永智说：“杨队长不在局里指挥也跟我们出来做啥？莫不是想监督我们？”

“嗯，冯组长说得有道理，我还真的就是不放心你，今天晚上让哪个小姐留住，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嫂子。”

然后两个人互相看着笑起来。

旁边坐上的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从话上看一定很很好。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文娱餐饮服务大厦的大门前，高高耸立的几个大字被闪着七彩光芒的彩灯勾勒得非常清晰，门前的一片场地停满着不少轿车和摩托。

冯清水下得车来没有直接朝门里走，而是站在那里犹豫不决，迟疑着该不该进去，权衡着该不该先进荷香这家酒店。

如果能先去其他家，也许武荷香有了消息就会做一些思想准备。

“清水，犹豫什么，进去呗！”杨永智走到前面又返回身来问。

“我想。”冯清水对着这么多的人又不好直接说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我想还是先去芳芳歌厅查吧，这里晚上几乎不关门，小歌厅去得晚了就关门了。”

“这个我比你清楚，小歌厅到不了十二点以后不会关门，咱就顺路挨着查吧。”杨永智没有按冯清水的意思来，这让冯清水很无奈。

杨永智是县里这次指定的突击检查的副总指挥，不能不听他的安排，只能心不踏实地跟在后面随杨永智走了进去。

大厅吧台上的服务员笑吟吟地迎上来：“杨队长，你们是来吃饭还是——”

“哦，你们经理在吗？”杨永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

“经理回家了，杨队长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那女孩看上去认识杨永智。

“好，你现在带我们去你们的娱乐区和服务区看看。”杨永智说。

“永智，是不是和经理说一声？”冯清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他知道三楼四楼都是唱歌和洗脚按摩的场所，这个点闯进去一抓一个准，可又不好阻止。

自己还是检查小组组长，要是让别人看出来反映给局长，指定会产生不良的看法。

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这样提个建议。

“说什么！”杨永智一本正经，“现在和经理说无疑于通风报信，一拖黄花菜就凉了。”然后对那个女服务员用命令的口气：“快点，前边带路！”

女服务员迟疑了一下没敢多说什么，拿上钥匙领着他们径直上了三楼。

冯清水的心在收缩。

他知道这次检查出问题，收点税调高以后的税额幅度都是轻的，如果套上个容留妇女卖淫嫖娼的条条款款是要被重重处罚的。

服务员走上三楼步伐慢了下来，扭回头来问杨永智：“杨队，我还是觉得先给经理打个电话比较合适。”

杨永智看上去很不耐烦：“让你带路你就带路，废什么话！挨着把门都给我打开！”

服务员迟疑了一下逐个把门打开，检查人员鱼贯而入。

没想到推遍了所有的屋门也没有查出一个可疑对象和可查项目。

只有一个歌厅在唱歌，一问是一家三口吃了饭在这里消遣一下。

整个三四楼都是冷冷清清，几个按摩小姐都说是这里的服务员。

冯清水的心这才一下子放下来。

“怎么今天冷冷清清的，平时都是这样？”杨永智眨了眨眼睛问。

那服务员连忙点头：“咱这小县城，能应付住开支就差不多了。咱们酒店是正规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不会有。”

“弟兄们，咱们撤。”杨永智对随行的几个检查人员说。

他和冯清水走在最后。

冯清水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往外走，心中不免犯疑。

按说不应该呀，武荷香说平时的生意还是不错的，吃玩搓一条龙服务，怎么竟然如此冷清？就像停业一样？

心中这样想着，不免步子自动慢了下来。

走在他前面的杨永智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把步子放慢，看了看前面的人都转下楼梯角才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武经理已经知道了。”然后对冯清水做了一个鬼脸。

冯清水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好鬼头的杨永智！

加快脚下的步子向他们追去。

接下来是对芳芳歌舞厅的检查，结果检查下来也是一无所有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出格的问题。

就在他们正准备要走的时候，一个人进入了冯清水的眼帘，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将要忘掉的于小兰！

“小兰。”他叫了她一声。

原想躲避的于小兰只好搭上话来：“哦，清水，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兰，你来这儿做什么？”冯清水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于小兰羞涩地笑了一下，躲避开冯清水的目光：“没事干，来玩玩。”

“玩玩？小兰，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你和这里的老板胡小红认识？”冯清水突然想起了刚才在检查的时候是胡小红亲自给开的客房门。

“哦，没有，我和他老婆小芳是朋友。”于小兰诡谲地又笑了笑，心中对他的偏见和迂腐不免感到好笑。

这时，那几个同行的检查人员都已经下了楼。

冯清水忙说：“好吧，没事就早点回去，我还有事。对了，这是我的小灵通号，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说完急匆匆地向楼下走去。

小灵通是县地税局刚刚发给职工的通讯工具，既便于工作，也便于生活，而且还不用个人缴费，只交超出县局规定话费的部分。

于小兰怔怔地看着冯清水给她写在纸上的号码，心中不由地又涌上一股苦涩。

和冯清水的初恋就像一道深深的印记刻在她的生命深处，今生今世难以磨灭。

芳芳歌厅也是一个样子，一无所获。

这是杨永智没有想到的。

他并不知道武荷香和胡小红的关系，两个人只要有一家知道有什么非常情况就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对方。

这两家没有出现异常情况，其他组的检查情况也并不是太好。

直到十一点检查组才陆续归队，只查到四五个搞色情交易的旅店，还有一个乌烟瘴气的舞吧。

三十几个人忙了一晚上，罚款和税款加到一起还不到两千元。

杨永智得到了一个意外收获，在检查那家舞厅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吸食摇头丸。

地方税务局对那并不感兴趣。

任必长好像已经早有预料，对赵世荣说：“看我说的没错吧？查不出什么来！这样的检查以后尽量少搞。”

赵世荣也笑笑：“县里他们也很矛盾，既想治理环境还要大搞开放，他们这样做也说不定是给谁做样子看。”

一场看似声势浩大而收效甚微的对娱乐市场突击检查行动就这样轻描淡写收了场。

冯清水还惦记着于小兰。

他知道于小兰嫁给田广荣，他家很有钱。

这几年田园建筑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她生活得一定很好。

人有了钱自然没事要打发无聊的时间，到歌厅唱歌啥的也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