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阿妍像往常一样来照顾江九九的起居,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心里就纳闷。平日里,江九九早就在院子里划拳练剑了,今早异常的安静,阿妍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急忙进屋瞧瞧。
阿妍看着榻上的人并未起身,走近俯身一瞧,原来江九九早就醒了,只见她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头顶的帐子。
阿妍心想,昨日江九九顶撞了老爷,被拍了一掌,莫不会是内伤又严重了吧!
阿妍小心翼翼的问,“姑娘,姑娘,你还好吗?”
江九九懒懒的躺着,眼珠子缓缓在动,她看向阿妍,懒懒道:“我没事……”
那一掌虽然重,但还不至于会要了她的命。
确定江九九没事,阿妍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苦口婆心的劝叨着,“姑娘,你起来吃点东西吧,都快晌午了,这般不吃不喝,身体怎能熬得住?”
江九九的心思,并不在吃上,她长叹一口气,闷闷不乐,接着又陷入了沉思。
阿妍见之一声不吭,在旁又嘟囔着道:“姑娘曾经明明那么喜欢少爷的,如今为什么不肯答应?”
阿妍不懂,她又没经历过,又怎知江九九心中的郁闷,闻言,江九九苦涩一笑。
是啊,当年她确实喜欢过霍子郁,喜欢得不得了,而今,她似乎分清楚了那种喜欢,只是一种依赖,一种习惯。
如果不是霍伏从中作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霍子郁有交集……
如果不是因为霍伏,她还有爹娘,还有暮雪山庄……
如果不是因为霍伏,她可以一直待在沈寻沉的身旁……
人生如戏,一言难尽啊!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的,那是一种浓浓的恨意,没错,就是恨!
她恨霍伏。
虽说霍子郁并不参与其中,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与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哪怕没有沈寻沉的出现,她与他之间也不可能。
江九九这辈子都要与霍子郁有一道鸿沟,是跨不过去的。
江九九闭紧了双眼,不想流露出更多的神色,“阿妍,你不懂,人生总要经过一些曲曲绕绕,然而,这些曲折,并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
阿妍似懂非懂,却也不想去懂。阿妍只是个小人物,她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伺候好主子,好好保住自己的小命。
江九九难过归难过,对自己并不气馁。躺了半天过后,便起身做点她该做的事,譬如……吃饭。
她还不至于傻到要绝食。
正当江九九还在用膳之际,便有侍女往她屋里送来了凤冠霞帔,珠宝翡翠,摆得屋内满目玲琅。
江九九只管埋头吃饭,至始至终没正瞧一眼。
江九九吃饱饭后,看着一群侍女还待在她屋内不曾离去,她就纳闷了,不解地问阿妍,“这是要作甚?”
闻言,阿妍便在旁解释道:“姑娘试一下婚服是否合身,她们好回去复命。”
江九九不以为意道:“要是不合身呢?”
为首的一个侍女上前欠身行礼,用真挚的眼神望着江九九,回道:“府里有裁缝,随时可以为姑娘改良。”
她们的无奈,江九九也瞧在眼里,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颇为同情的语气道:“罢了,不为难你们了,我穿上就是了。”
侍女们齐齐道谢。
江九九这才将喜服看了仔细,单单是领口的衣襟,就绣着祥云图案,图案里嵌着金丝线,既华贵,却又不显得俗气,拎在手上,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江九九心里叹着,要是一整套穿在身上,该有多重啊!
从前只看见过别人身着大红婚服,新人喜笑颜开的幸福模样,而自己此刻的心情,却如千斤般沉重,如此荒唐。
阿妍伺候江九九把衣服穿上,穿好后,阿妍满意地笑道:“刚好合身,不用裁改了,姑娘你觉得呢?”
“嗯……”江九九淡淡应了一声,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穿着既舒服又称心,心想,如果她穿上这套嫁衣,嫁给沈寻沉,那该有多好啊!
江九九平日里面容素雅,加上身体不佳,脸色显得憔悴苍白,如今身披穿上朱色华服,再涂点口脂,衬得她更美艳。
阿妍投来羡艳的目光,赞不绝口道:“姑娘穿上了这件嫁衣,就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她是新娘了?那她的新郎在哪里?
她知道,霍伏逼迫她和霍子郁成婚,一定有他的阴谋诡计。他一定是想利用自己,把沈寻沉引出来。
但是,沈寻沉此刻在做什么?
会来救她吗?
她希望他来,却也不希望他来……
试穿过后,江九九说不需要改良,便让侍女们退下。
阿妍带着侍女退出院子后,江九九把房门合上,转身停歇了一会,背轻轻地靠在门框上,静静地沉思着。
没有期盼的婚期,婚服穿在身上,多少有点膈应。
江九九刚便准备脱下沉重的喜服,突然听闻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闻舒……闻舒……”那人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
江九九被吓得赶紧勒紧了腰带,再装耳仔细听着声音,一下又觉得耳熟,愣是想着半天,才想起一个人来,“紫光?”
那人嘿嘿一笑,笑得很滑稽。
紧接着,只见一条人影从屋檐倒挂而下,“唰“的一下,窜进了她房间的窗。
看清了人的来,江九九惊呼询问道:“你来这作甚啊?”
这小子敏捷的身手,熟练的动作,看来没少翻过别人家的窗户。
紫光倒是没挑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只是满脸不可思议,又似在打趣道:“你不嫁给沈寻沉了,你要嫁给霍子郁?”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九九毫不客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紫光憋笑,嘴上仍旧不屈不挠道:“要不你嫁给我吧?这就带你私奔去!”
说着,恨不得就想拉着江九九一块跳窗跑了。
江九九哭笑不得,侧身一躲,“大兄弟,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她很确定他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看笑话,人命关天,哪儿敢呀!
紫光突然一脸正色道:“没有,我听霍府的人说,你被囚禁了,既然我在禹京,便想着进来看看你咯。“
“……人也见到啦,你可以走了!
“江九九将人往窗口旁推,态度很是坚定,“你走吧,别打扰我做新娘子。”
紫光一惊一乍,“江九九,你真要做霍子郁的新娘?”
江九九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在他眼前晃了一圈,“衣服都穿了,不然呢!”
紫光摇头叹气一番,“沈寻沉要是知道了,得哭晕在马厩里了。”
“哦!”江九九淡淡得敷衍一声,过会似乎反应过来了,才好奇问道:“为什么会哭晕在马厩里,而不是茅厕里?”
紫光咧着嘴,一脸嫌弃,“咦~恶心!”
江九九再将他推了推,“快走,待会被霍伏发现了,把你关在茅厕里。”
紫光似乎还犟上了,还在纠结茅厕的问题,“霍家的茅厕是铁做的吗?还能难得到小爷我?”
“真啰嗦!”江九九恨铁不成钢,直接将他推出了窗户。
江九九也是笃定紫光身手不错,才敢这么大胆的将他推下,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她推下去,铁定会被摔残。
当江九九俯身去看时,底下的人,早已不见了身影。既然他能轻轻松松进来,估计也能完完整整出去吧!
江九九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把衣服换好,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江九九眉头紧蹙,心里暗啐道,啊呀呀,紫光,你这个傻宝。
江九九下了阁楼,踱步走到院子门口,想出去一探究竟,竟被门口的几个守卫持刀拦住,霍伏怕她逃跑,还真是煞费苦心。
江九九问道:“我能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吗?”
守卫小厮还算好心,替她解答,“有贼人硬闯霍府,被老爷当场抓了个正着。”
紫光这个憨货,果真被捉到了,哎......
确切的说,只是被团团包围住了。
霍府的士兵拿不下紫光,面对敌手众多的紫光,也硬闯不出去,只好厚着脸,躲在树墩后面抠树皮。
霍伏冷笑,笑他的自不量力,嘴里说的话,也甚是讥讽,“老夫竟不知,万宝堂的少主,也如此小偷小摸。”
紫光也不甘示弱,以同样的语气回道:“还不是你们霍家不够义气,过两日都要办上喜宴了,也不通知江湖上的老朋友们,霍大人你是多怕人知道?”
霍伏那看似正义凛然的脸皮下,浮出一丝邪气的笑,“是我霍家疏忽,既然如此,万少爷便留下来喝杯霍子郁和闻舒的喜酒再离去也不迟,何必这么着急!”
紫光冷哼一声,知道他没好意,嘴上仍然从容不迫道:“正有此意!”
霍伏手一挥,招呼手下将人逮住,“紫光少主是闻舒的朋友,那你们便好生招待吧,把人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要出任何差池。”
看着众人围过来,紫光后退一步,并不乐意人碰他一根汗毛,嫌恶道:“小爷我有胳膊有腿,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