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茗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中午了,她懵地坐在床上,头部隐隐作痛,浑身酸胀无力。
她昨夜澡也没洗衣服没脱就倒头睡了。
关于昨夜的记忆零碎得像一盘散沙,但她依稀记得光让纪谨延陪她走完夜路就走到了凌晨两点。
多想纪小将军不杀之恩……
沈茗挑好衣服进浴室。今天还有烦人的事情要做。
……
艳阳高照,科考府的桃花开得旺盛。那一片隐蔽之下,静静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贵气公子。
纪谨延来的也不算早,却还是等了很久。他凝着大门方向,烈阳吞噬着他仅剩的一点耐心。
很奇怪,暗他的性子,明明可以以“久候不至”的名义直接走人的,却在这忍受着被人玩弄耐力的感觉。
终于,门口出现了那个身影。
沈茗一路小跑进来,手上还举着一串火红的糖葫芦。
她一眼便望见了花下的少年,满脸堆笑地朝他跑去。
风夹着她身上独特的香气,纪谨延看清了她额上细细的汗珠。
沈茗把糖葫芦递给他,近似讨好道:“纪小将军,实在抱歉,我……一不小心起晚了,让你久等了。喏!给你买了糖葫芦,排了很久的队呢,快尝尝!”
本来就因为让他等那么久而感到愧疚,在赶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卖糖的铺子,就当做赔礼了。至于她那串……在路上太馋就吃完了。
纪谨延看着她手上那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焦黄的糖衣,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上一次吃糖还是在九年前。
那年他才十岁。
纪谨延年龄小,和他戏耍的孩子很少。
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那时候,他轻狂,傲娇,除了每天习武念书,最喜欢吃的就是糖。
“这不是纪澜洲吗?又出来买糖吃?”
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围着他。
“纪澜洲他娘不就是那个卖了大肃七座城的破将军吗?”
“就是他!”
纪谨延稚气的眼里尽是戾气,反驳道:“我娘没干这种事!”
“笑话!要不是你娘瞎指挥,我们家会成如今这般落魄?都怪你!都怪你们纪家!你们纪家居然没落个连诛九族的下场,简直就是擅长蛊惑人心!”
“凭什么你还能活的这般风光?就你还配吃糖?你就应该尝尝那些生不如死的味道!”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我娘亲的错……
……
沈茗见他没反应,又把糖葫芦向他面前伸了伸。
纪谨延略过她那期待的目光,转身向书房走去,淡声道:“我不爱吃。”
“喂……”沈茗追上去,“你该不会生气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我只是……”
“我没等你。”纪谨延打断她。
“那你站那干嘛?”
“看花。”
沈茗顿时失语,就不应该和他废话。
既然他不吃,那就自己吃呗。
纪谨延直向书架走去,迅速拿下两册书,一转身,便见沈茗小眯着眼,嘴里咬下半颗糖葫芦,腮帮子鼓动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
纪谨延:真没出息。
沈茗率先坐在板凳上,两腿向前一伸,手肘抵在书桌上,心情似乎很不错,“你给我拿了什么书?”
“难点解惑集。”
她差点噎住。自己连答题格式都不会,还看这种重难点……
“纪小将军……我们第一次一起学习,能不能换点简单的?”
纪谨延没睬她,把书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来。在他印象里,这点题还难不倒她。
见他翻开书,沈茗在心里哀叹。算了,就凑合着听吧。
纪谨延讲题的速度很快,但逻辑很清晰,沈茗虽然没学过这种东西,但也能听懂十之八九。
他突然停下,斜觑了一眼沈茗。那股甜味扰得他心烦。
“二公主,听课的时候,嘴巴能不能停一下?”
“还剩两颗。”沈茗撞上他清冷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来,“这么热的天,它会化的……”
纪谨延这次居然没继续和她斗,垂下眼继续讲起来。
典型例题和文章都讲解得差不多了,窗外日光依旧灿烂,照得室内亮堂堂的。
外面枝头上成双的麻雀不厌其烦地叫着,沈茗渐渐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她把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俯在桌上听他讲。
平时没注意看,原来纪谨延的手还挺好看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白皙得没有一点儿污迹。
她看得入神,眼皮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纪谨延刚开始讲的时候观察到她听得挺认真的,便自顾自的继续讲,直到手臂上有一股力量压下来。
沈茗睡着睡着,脑袋偏向了他那一边。
女孩的呼吸声轻得很均匀,睫毛长而翘,两颊睡得有点泛红。
纪谨延长睫轻颤,手指微微蜷起。
“沈卿卿。”他低声叫唤。
沈茗安静如鸡。
纪谨延把手缩回,似乎不太情愿别人以这么近似亲昵的姿势碰他。
谁料沈茗的脑袋落了空,刹那间从板凳上重重摔倒在地。
“啊!!”
她扑在地上,还好反应够快,要不然脸要被磕坏了。她痛苦地抱怨了几句,后知后觉,恼怒地瞪着端端正正坐着的纪谨延。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阎王哥!
纪谨延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茫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
她憋了一肚子难听的话来骂她。
“纪谨延!”
可这话不是沈茗说的。
两人一齐向房门看去。
纪彬刚想来探查一下两人的学习情况,怎料一进门就看见二公主摔倒在地上的一幕,那声响,要换作他这把老骨头未必能经受得起。
沈茗爬将起来,来不及拍干净手上的灰,委屈巴巴地凑近纪彬,“纪伯伯……纪谨延他欺负我!”
纪彬见了,很是心疼,顿时心头怒火窜起,“纪谨延!皇上让你陪公主补习,你倒好,一转眼就让公主摔成这样!反了你了,给我去深思堂门口好生跪着!没我的允许别想起来!”
纪谨延皱了皱眉,看向沈茗。
沈茗也没想到纪彬会那么生气,莫名有点心虚,躲闪着他的目光。
可转念一想,摔倒的是她啊,她为什么要害怕。
沈茗:“纪小将军,纪伯伯都让你去了,你怎么还不快去?”
行。
纪谨延起身离开书房。凛冽的气息飘起沈茗的几丝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