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五年,大祁淄州城阴县蒙山上有一座名唤龟蒙顶的高峰,此峰高千丈,占地数百里,因酷似一神龟伏卧于云端天际而得名。登上龟蒙顶,犹如立于天之云端,目光所及处皆系群峰拱伏在地,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点缀其间。近观,丛云于周身翻腾旋转,山风自足下虎啸龙吟,灵霄宝殿仿若就在眼前,举手投足几可触及苍穹。远望,鲁都曲阜位于其西,琅琊古郡在于其东,泰山群峰处于其北,抱犊之崮居于其南,齐鲁大地尽收眼底,古来素有“岱宗之亚”之美称。
自蒙山底有万级石梯可上龟蒙山顶,山顶上有一数丈宽平台,台前山门有鎏金三字:天门殿。山门后长有数十棵参天大的树,绿树掩映下层楼叠榭碧瓦重檐,各楼各阁琉璃为瓦,沉木为栋,天地氤氲,万物化淳,疑是天上宫阙。楼阁后系千丈高深崖,望之空空幽幽,云雾缭绕,云霞明灭间可见点点玄鹰。
六月十六这一日,天门殿内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天门教众徒喜气洋洋笑逐颜开,教徒与宾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言语间无不在恭维大殿首座上一名玄衣男子。这名玄衣男子身高八尺,黑发长须,吊梢狐狸眼,频底柳叶眉,面红若朱砂,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细看隐隐有些关公关云长之相。此人便是天门教教主东方浮屠是也,今日系其五十生辰之日,其麾下各堂堂主、帮派皆云集龟蒙顶,为其祝寿。
那九龙寨寨主谢槐安自收了请柬,便忙忙安排好了寨内大小事宜,带上了心腹同往龟蒙顶。几人一路行了有十余日,方于东方浮屠生辰这日晌午到了峰顶。因来得晚,好位置都没了,九龙寨一行人便被安排在了宴席后方,离那首座有百来步的距离。
谢槐安因劫持江云辞不成而耿耿于怀,今那丫头又有惠明几个师兄弟护着,九龙寨寻不着机会下手。又赶巧谢槐安探得了惠明一些隐事,便趁着东方浮屠生辰这日将这桩极密之事告知于人,打的便是借刀杀人的主意。
岂知江湖上要巴结天门教的门派何止他九龙寨,那些个堂主、各教派掌门纷纷朝前向东方浮屠敬酒贺寿,谢槐安等人竟挤不进去。东方浮屠不耐这众人都来巴结,寻了借口便离席了,谢槐安瞧他远去心内便十分着急,好不容易挤开众人跟了上去。
行至席外,那东方浮屠身边只一个弟子跟着,谢槐安唤了一声,“教主请留步!”东方浮屠闻声回头,见唤他的是一名中年汉子,看模样是有些面熟的。而谢槐安看见的教主身长体壮,威风凛凛,一袭黑袍加身,腰挂天玄剑,显得霸气十足。
无端受人打扰,东方浮屠面露不悦,正待发作,谢槐安当即拱手躬身说道:“虔州九龙寨寨主谢槐安,恭祝教主圣辰!”
恭维话听多了,东方浮屠已经麻木,冷冷回道:“原来是谢寨主,多谢了!老夫还有要事请恕不能奉陪,席上酒肉佳肴管够,谢寨主请自便罢!”
谢槐安好不容易才来龟蒙顶一趟,哪能叫他轻易离去,便又急急说道:“谢槐安今日前来除给教主祝寿外,还给教主带来了一份大礼,还望教主能给在下一些时间。”
谢槐安与他同行之人皆两手空空,身无外物,东方浮屠不禁好奇他口中的大礼究竟为何物,便道:“既如此……老夫倒要看看谢寨主所赠是一份什么样的大礼。”
谢槐安示意同行之人退去,自己离东方浮屠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教主可曾听说过汴梁城富商江流影?”东方浮屠点头,却不知这汴梁富商江流影与他所说的大礼又有什么关系。
“在下听闻数月前许灵均重金招集武林众士侵扰天门教,教主还因此损失了江南、淮南、荆湖、两浙、河北五位堂主……”谢槐安一面说一面瞧着东方浮屠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知晓自己说中了对方的痛处了。
东方浮屠面上皮肉因愤怒而微微抽动,他不过灭了几个小小的门派,许灵均反手便率众人在半个月内杀了他五位堂主,东方浮屠自执掌天门教以来还未受过如此大的损失,这成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许灵均更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非留着此人还有些许用处,只怕东方浮屠早就亲手了结了他了。
只是说也奇怪,自那之后许灵均便在江湖上没了踪影,竟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教主可知为许灵均这厮提供财力物力的是谁?”谢槐安鹰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缓缓问道。
事实上这也是东方浮屠的疑问之一,他知晓太清庄被灭门后许灵均单凭自身绝无那么多的财力将众人召集起来,背后定另有人为他提供了帮助,只可惜天门教纵然威震四海,却也查不出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是谁?”东方浮屠一双吊梢狐狸眼微微眯起,对谢槐安的话又多了几分兴致。
谢槐安顿了一顿,十分谨慎地回道:“此人便是汴梁富商江流影!”
谢槐安此话一出,东方浮屠面上布满阴云,可他不敢全然相信,毕竟连天门教都查不出来,凭他一个小小的土匪帮,又有何能耐?东方浮屠沉住了气,阴沉道:“谢寨主莫不是胡说八道吧?我天门教尚且查不明白,你一个小小的九龙寨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见他不信,谢槐安连忙对天发誓,随后又补充道:“在下有一兄弟来自山西黑山帮,他告诉我许灵均在两年前曾在他的刀下救走了江流影,在下一寻思这在背后相助许灵均之人或许是江流影也不一定。为确定真假,在下派人密查暗访,不出在下所料,为许灵均提供帮助之人就是江流影!”
东方浮屠得知此消息不由握紧了双拳,手上关节捏得“咯咯”直响。对于谢槐安的话,他显然信了七八成,“此份贺礼老夫收下了。”既已知晓了仇家是谁,东方浮屠自会另想法子去对付,谢槐安还在跟前,东方浮屠与弟子吩咐道:“露种,去将老夫昨日新得的一箱黄金拿来作为给谢寨主的回礼!”
弟子露种得了吩咐正准备离去,那谢槐安拱手伏了一伏,却说道:“且慢,方才只不过是送给教主的一个小礼,在下另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教主!”
仅方才一个消息就已经令东方浮屠十分惊喜了,不想谢槐安却说那仅是一个小礼,如此算来那他的这份大礼定是十分重大的。
东方浮屠来了兴致,看向谢槐安的眼光也多了几分欣赏,饶有兴致说道:“不知谢寨主还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这份“大礼”事关东方浮屠的过去,谢槐安不敢随意,便正色道:“不知教主可否还记得水月宫被灭门前的新任掌门林飞鹤?”
听得谢槐安提及水月宫与林飞鹤,东方浮屠的脸色变得深沉起来,这两个称呼是他的禁忌,旁人皆不敢在他面前轻易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