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果林的主人？

　　我几乎震惊得忘记了说话，这片不知名的果林，竟然是这个生相狐媚的男人的。

　　开什么玩笑，这是认真的吗？

　　同时，我又涨红了脸。如果这片果林是他的，那我就是小偷了，我私自偷了他林子里的果实。

　　男人露出个俏皮的笑容，说：“这位小妹妹小姐，你为什么要拿我的果子呢？”

　　我紧张起来，绷紧了身子，手紧紧地抓着衣角。

　　说实话，我真的没法儿把原因说出口，那样的理由太无礼了。

　　可是，娘说过，人不能无缘无故地撒谎，即使是做错也要承认。

　　“对不起，先生。我肚子饿，以为山上的果林是野生的，就想摘果子来填饱肚子。”尽管脸蛋发烫，我还是把原因说了出来。

　　男人先是讶异了一下，然后柔声询问我：“原来如此，那么小姐，你是从山脚下的村子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男人用戴手套的手扶住下巴，漂亮的眼珠子骨碌一转，话里充满了油腔滑调：“哈哈！别紧张，小姐，你并不知道果林是别人种下的，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我不怪你。”

　　他说不怪我，我不禁松了口气，如果要我赔偿，我连一个子儿都没有……

　　接着，男人竟直起身子，又对我欠身行礼：“鄙人名为杰克，是山顶的居民，敢问小姐的芳名是？”

　　“我叫姜月月，杰克先生。”我被杰克的行为惊吓到，从小到大，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不过他说，他是居住在山顶上的居民？天哪，山顶上居然有人？这怎么可能啊？

　　不是说，山上是大狼的地盘吗？怎么会有人住呢？而且，我还在果林里亲眼见过大狼呢。

　　“杰克先生，”我鼓起勇气，问出了内心的问题，“你生活在山上，有没有见过狼？”

　　杰克也很乐意为我解惑：“有啊小姐，有只狼经常跑到我的果林里，偷摘我的果实。说起来也奇怪，一只狼为什么要摘果子呢？不可能是它自己要吃吧。”

　　显然，杰克先生对狼的这种行为简直不敢相信。

　　17.

　　杰克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

　　大狼来偷摘果子，是给我送过去的，那段时间每天都有送果子来。

　　但我不会说出去，这种事，绝对没有人会相信的。

　　“杰克先生，除了你，山上还有其他人吗？”搞清楚疑惑的事，我赶紧转移话题，“山上是不是也有个村子啊？”

　　杰克成功被我带偏，滔滔不绝地解答我的问题：“当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不过，我们不是住村子里。我们住在山上的大隧洞里，旁边有个枯井，进到洞里面，就是个热闹的集市了。”

　　隧洞里的住人？

　　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感觉在听童话故事，这根本不合常理。

　　“你别不信，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杰克特意强调。

　　我只能回一个礼貌的微笑，可能杰克不信任我，不想暴露居住地的真身吧。第一次相互见面的人，不可能会完全信任对方的。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我的肚子尴尬地唱起空城计。

　　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太丢人了，还是在那么帅气的男人面前出丑。

　　杰克笑了笑，拍了下我的肩膀，对我发出邀请：“姜月月小姐，来者是客，不知可否赏脸，让鄙人招待小姐一番？”

　　杰克这是要请我吃饭吗？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哎。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可杰克可不等我回答，拉着我的手就往果林深处方向走去，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

　　我走在前面，杰克在身后。

　　走了几分钟，树木逐渐稀疏，脚下还出现了一条铺满枯叶的山路，踩在上面，枯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到了。”杰克指着前方道。

　　抬眼望去，在果林前的空地上，有个小小的石亭。

　　那小石亭复古质朴，纹路处处透露着年代的沧桑，雕刻在石柱上的浮雕似乎在述说着什么故事。

　　而在石亭里，生着一堆篝火。篝火上吊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铁锅，以及一只烤得流油的乳猪，隔着距离也能闻到食物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这山上，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请吧，可爱的姜小姐。”杰克做出请的姿势，我只好走进石亭，坐上了石凳。

　　杰克取出一只青花瓷碗，给我舀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汤，面带微笑地递给了我。

　　我也微笑着接过那碗肉汤，眼神有点发怔，热汤的温度让我冰凉的手得到了一点点温暖，也暖化了我早已麻木的心。

　　“别光看啊，快喝，然后告诉我味道如何。”杰克喝着肉汤，在旁边催促我。

　　我点点头，喝了一大口，几乎把半碗肉汤吞进了肚子。

　　暖烘烘的，心口好暖……

　　杰克带着点嬉皮笑脸的神色，问我味道如何。

　　我缓缓开口道：“非常好。”

　　边说着，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眼眶里涌出热乎乎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唉？怎么了？”杰克慌了，手忙脚乱地问我怎么回事，“姜月月小姐，是我哪里招待不周，让你不高兴了吗？”

　　我摇头否认，是他的招待太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哭泣，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我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太丢人了，可却无法停下。

　　杰克没再问什么，只是来到我的身边，把一个毛绒绒、肉乎乎的柔软毛绒物放到我身前，我抓着那个东西无声地哭起来。

　　这是爹离开家，娘去世后，我的第一次哭泣……

　　18.

　　“对不起，我现在好了。”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慢慢地收回情绪，向杰克道歉。

　　竟然这么麻烦人家，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杰克倒是完全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反而安抚我：“没关系，姜月月小姐。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内心深藏痛苦，只是在刚才释放出来而已，这是人之常情。”

　　痛苦吗？是啊，自从爹娘都不在了，我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中，只是一直没有意识到而已。

　　或者说，我只是在无视它，否认它，否认脆弱的自己。

　　“如果方便，可以告诉我让你痛苦的原由吗？这个时刻，鄙人愿意当姜小姐的倾诉者。”杰克的容貌徒生狐媚之相，却让人无比信任，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我可以，相信他吗？

　　……

　　“爹走了，他是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离开我和我娘。”

　　“你父亲抛弃了你和你的母亲？和那个你不认识的女人走了？”杰克很聪明，他总能在知道开头之后，推测出结果。

　　“是啊，在那个女人出现前。我家的生活不算富裕，但也算朴素，虽然每天都要去讨钱，可那是娘教给我的。可我并不喜欢钱，因为一旦讨到了钱，爹就会去买酒，喝酒喝醉了就会打我和娘。

　　“所以那个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钱，还有爹爹。他喜欢男孩，从来没有管过我，还一不高兴就打我，经常和娘说，要她生个弟弟。可娘坚决反对，她明白爹重男轻女，生了儿子就更不会喜欢我了，就一直拖着。但我和娘都没有想到，娘亲不生弟弟，爹竟然就去外面，找了另一个女人生。”

　　“……”杰克先生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我。

　　“那天，爹把她带回了家。娘拿着梳子在给我梳头，她挺着大肚子和爹站在一起。我看着娘和爹爹大吵，爹把娘推到在地，那个女人在后面，用那样的笑容讥讽我。然后，爹就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村子，不要我，也不要娘，一走了之。”我眼神空洞，回忆起万念俱灰的那一天，依然难以接受。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整个人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良久，杰克先生才问：“后来，你和你母亲怎么样了？”

　　“我娘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爹爹带那个女人回到家以后，娘大受打击，一直卧病在床，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爹也带那个大肚婆阿姨走了，我曾希望爹爹能带我走，可他根本不为所动，还说我不是他的女儿，他只有个还没出生的儿子。”

　　说着说着，我的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埋葬好我娘，棉花村唯一疼爱我的人就不在了，我今后只能靠我自己活下去。我要活下去，直到长成大人，我要亲手为我母亲报仇！”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恨意的话语几乎笼罩了我的内心深处。

　　“是吗？那么，预祝姜月月小姐的愿望能早日实现。”杰克没有看我，只是望向天空，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