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女人死了。
死就死呗,像她这么窝囊又不懂事的媳妇要她干嘛。
可我哥知道了怎么办?
你哥知道了又如何,反正她媳妇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没价值了,纵使过往有些情份,在她死去的那一刻也就该断了。这个媳妇没了,那就再娶一个,天下女人这么多,下一个更听话。
听闻小叔子和婆母这番议论的柳娘,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她才刚死,就被她的婆母和小叔子这般议论。
小叔子虽然不参与多少家事,但婆母始终是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他肯定是向自己的母亲说话。
可自己的相公,难道真的会如婆母所言,死就死了,死了就断了?
在下一瞬,她的夫君就回来,床上的柳娘目呲欲裂,死不瞑目,那凌乱的衣衫,脖子上狰狞的指痕,无一不昭示柳娘是被人杀害。
柳娘的婆母这会儿是哭天抢地: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我就说那柳娘几句,她非但不听还抬手就要打我。”
柳娘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好像是婆母要把祖母给撵到叔父家去住,可叔父已经死了,年迈的祖母自己搬过去又要如何生活呢。
柳娘心有不忍的上前劝到:“婆母大人,祖母从早些年就跟着咱们家,为咱家做了不少活计,如今她老了就这样把她送走,您说邻里街坊的会怎么看,到时好说不好听啊。”
婆母听了瞬间来气:“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左右她不能死在这里。”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柳娘费力的想着,她才刚刚灵魂离体,脑子还不太灵泛。
这时她的婆母又说话了:“你媳妇柳娘这是要不给我们娘俩活路啊,她嫌我们老了碍事,要把你祖母和我给赶出去住。”
柳娘的相公将信将疑,这时柳娘的祖母也出来了,她也哭着拉着孙子的手:“宝啊,你们不要赶我走,我住一点地方就行,我能干活绝对不给你和柳娘添乱。”
柳娘想起来了,刚才那祖母也是这么过来拉着自己的手,也是说着对相公说的那番话。
柳娘向来孝顺,她时长给祖母攒些零嘴吃食的给她,出去她自己都不舍得买吃的,也会给祖母带一份,不为其它,因为祖母是家里最年长的长辈了。
但这个祖母好像从来也不喜欢她,祖母总是和婆母讨论着柳娘的不好,比如大冬天的,柳娘用了热水洗脸。祖母说:“这媳妇不行太过娇气。”
婆母说:“现在媳妇都这样,有什么办法。”
其实是柳娘坐月子时,婆母告诉她用冷水没事。孩子冷的流鼻涕,婆母也说没事。天寒地冻,外面下着大雪,柳娘常用冷水给孩子洗尿布,做家务。后来柳娘挺过去了,孩子却没挺过去。
因为生了孩子没养身子,柳娘就得了风湿。大冬天她再不用点热水洗手,她那手指骨生硬的就像那生了锈的车轴,动起来即生涩,且又疼痛的影响劳作。
夏天的时候,天气闷热的不动都得出汗,更何况柳娘白天还要去田里干活。于是她婆母又说话了:“天天洗什么洗,就她干净,一天哪那么脏啊,一天不洗能怎么滴,不会过日子,浪费柴禾又浪费皂角。”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多的柳娘都懒得去想,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占了柳娘这两年的大多数人生。
这些柳娘听了都默不出声的转头走了,因为他的父亲说过:“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久而久之,你对她好,她也就对你好了。
更何况晚辈若是不从,未开言已丢了三分理,若是开言,你便是有十分理,传出去也只会是你的不是,因为别人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看到的。人性大多喜欢幸灾乐祸。”
这些她都忍了。
可后来怎么就这样了呢?她孝敬的婆婆欺她欺顺手了,家里什么不痛快,就算是她的三个儿子惹她不痛快,那么错的只是柳娘这个儿媳妇,这样她就成了婆母的眼中钉。
祖母为何就说自己撵她走呢,想必是婆母说的吧,毕竟谁都不想背这个不肖的锅。
祖母揪着柳娘哭闹,这时小叔子就来了。
婆母和祖母一霎都找到了靠山:“儿啊,孩子啊!这柳娘要把我们赶出去,她不让我们住啊。”
虽然家里的地方一直住不开,但柳娘从来没想过把她们赶出去,她想和和睦睦的有个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多生是非。
这时这个小叔子说话了,虽然他家里的地方比柳娘家多,但他从来不吐口让母亲搬到自己家去。
但这时不同了,因为现在做的不对的是他嫂子,虽然他也觉得这事出的蹊跷,但那边是他的母亲,顺着他的母亲总是没错的。
那婆母骂着柳娘不敬长辈,大逆不道,虐待婆母,她又哭又闹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而真正受委屈的柳娘,这会儿却被她按着打。
柳娘忍痛挣扎,那小叔子怕他自己的母亲吃亏,上前就帮忙按着嫂子不让她动弹。柳娘的婆母打的起劲,柳娘就这么死了。
那婆母哭的捶胸顿足:“柳娘要打我,是你兄弟拉开她,我使劲撑着她脖子撑开她,没想到她就这么死了,这全是误伤啊,都是娘的错,你把娘给送官吧。”
小叔子又说话了:“哥,这人死都死了,就算咱娘赔她一命她也不会活过来。百善孝为先,她忤逆母亲本就不对,母亲虽然错手杀了她也是情有可原,大哥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柳娘期待的看着自己相公,她指望着相公能信她,能为她说句话。
他的相公终于说话了:“可她身上的伤痕,可怎么埋?让人看到肯定知道她是被害的。”
柳娘的心立时冷了。
婆母又说话了:“院里有那么多柴,把她扔进柴垛,说是烤火不小心烧死的。把她这事处理了,改明儿咱再娶个贤惠的媳妇。”
就这样,柳娘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相公和小叔子抬着给扔进了柴火堆里。
天寒夜冻,村里人谁也没意识到这堆火有什么不对。
柳娘看着火堆,就想着反正自己都被一把火烧了,那骨灰还是扬了吧,这人间真是肮脏,恶心透了。
将凌晨的时候,也果真起了风,不过这风却不是只能扬起骨灰的微风,而是那呼啸阴冷的大风。
大风卷着沙尘,卷着柴堆的大火,一霎就将这座小院的房子包围,她曾经奉养的婆母,祖母,她曾经照顾的小叔子,他曾经信赖的相公,皆随着这场大火化作了尘埃。
戴着锁链的无常来了,一家四口随着无常上路。无常说道:“人有轮回,命有因果,下一世他们欠你的都会还给你。”
柳娘抹了眼泪:“还什么呀,家长里短的最上不得台面,但这些无法言说的痛却是最为缠磨人,还嫌这辈子没看够他们的嘴脸吗?人间太苦,人性太过肮脏,她再也不想来了。”
铁链作响,过鬼门关,去量罪道。
这一生的柳娘自然是无罪的,而那三人则也被送去了审判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