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说来奇怪，晚上看不清东西的毛病，来这里渐渐有所改善。半年后，我已经无恙了。

　　我感觉人生有望，时不时起来研究恢复嗓子的药。

　　有次夜间制药，被发现后，巡逻的人瞧着我两手磨好的药粉，目瞪口呆。

　　事后第二天，加大了送来的药量，我不猜也想得到他们什么心思，不就是觉得能者多劳么。

　　我反正是来者不拒，还能顺便和巡逻大哥打打关系。

　　一年后，双眼通红的乌鸦停靠在半开的窗前，喙轻扣槛窗发出闷闷撞击声。

　　“小绒酒~小绒酒~”说完乌鸦呱呱幸灾乐祸笑了两声。

　　“你的小竹马背着你和另一个女子亲近，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他们日日黏在一起啊……”

　　听到本以为早已忘却的人，瞬间像阵穿心风，心膛被吹凉，徒留凉意。后面的我听不清了。

　　我静默发呆。

　　看着我一动不动，乌鸦感知事情不太妙，“啊啊~我不说这个了。喂！你别往心里去，我去帮你监视他们哈！”乌鸦展翅飞去。

　　话落鸟飞，视线里没了它的踪影。

　　‘绒酒，这一年多过去了，你总放不下以前这些事，这可不好，你哭一哭吧，好不好？我就没见你哭过，结果来了这，你更是让草担心，笑都不笑了，我惹你，你也不生气。’

　　断苏回魂草在乌鸦走后，从口袋里钻了出来，安慰我。

　　自从那次它回去寻人无果后，我便让它陪着我，与我聊聊话。不然我也不知道，只有我一个活物的世界我能不能撑下去。

　　‘你把过去难过的事情都哭出来，好不？别怕，我留在这抱抱你。绒酒。’断苏回魂草挥舞着叶子拳头打气道。

　　我的视线一点点移到它身上，望着我的断苏回魂草目光热切。

　　突然觉得，不愧是本绒酒小仙女，亲自骗下山的草，这一手小鸡崽子安慰老母亲的画面，属实熨帖到我了。

　　终究我还是没哭，没发泄，我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沦过去，这对我没什么好处，也没这个条件给我折腾。

　　再继续加大研究的一年后，也就是来这里两年多的时间，我终于把配合恢复嗓音的药片制作出来了。

　　十片一盒，九盒一盘。足足九九八十一天的量，我抱着这堆宝贝乐得不行。

　　接着开始了自我治疗流程。

　　这段治疗时间里，乌鸦时不时过来凑热闹，和断苏回魂草去一边，两物一来一回闹作一团。

　　闹累了就飞到我肩膀上，念念碎容时的闲话。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看我没什么表态。后面就放开了讲，它又干了什么事，让容时出洋相。频频拿着这些把我逗乐。

　　研究研究毒和疗伤佳药，平时煮点清凉下火的凉茶，吃着药制成的茶点，看着两个小家伙天天打斗，这小日子不可谓不快活。

　　帮着两回治疗了巡逻大哥的兄弟，和大哥关系也熟络了起来，听他念叨这家大小姐高价请了个贴身侍卫，哪个门派大肆招人。

　　我听着这些八卦了解外界的变化。

　　悠闲地时光总是很短暂，直到——

　　“绒酒，运气不错啊！快快，简单收拾一下，跟我走！”巡逻大哥拍着大门面色焦急对我说，“咱可得快些，别耽误了。”

　　我疑惑，但还是回身把毒与疗伤好药带上，乌鸦我让它自己走，草装我身上。这段时间，我的嗓子已经治好了，只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异常，便伪装成老样子。

　　提着小包裹跟着老哥急匆匆赶，表示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哥一脸祝贺你要脱离苦海的表情，就不说什么事。

　　打听放弃，随机应变吧。

　　迈进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面的人，他们个个华冠丽服，举止大方。

　　我低头一看，套着带有紫色制药标志的黑衣，还沾着我磨完药草后的白色粉末，头发随手盘的，挎着一灰色包裹。这外形，外人看来说一句落魄也不为过。

　　啧，人生第一次尝到格格不入啥滋味。

　　“周小姐，你要的人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看这赛场举办方这事……”这是我第一次见城主谄媚的样子，和之前出尔反尔，道貌岸然的面孔截然相反。

　　顺着城主目光探去，好一位如同晶莹雪的佳人。对我盈盈一笑，啊，国色天香美人不过如此了。

　　他们之间的交易很快结束，佳人是一国郡主，来此周游列国。那边急需一位医师，男的不方便，想来想去寻着我了，便来把我捞出来。而城主这边需要他们的场地和名声，把我做了交换。

　　临走之前，我拉住城主袖子，在他刚要勃然大怒前，伸出双手，示意结绳。城主憋着口气，没好气喊了一个身穿道袍的术士过来解决。

　　“你就是绒酒吧，你以后跟着我，其他的你都不需要担心。”美人说。

　　琐事解决，灵力重新在体内流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我笑盈盈点点头。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侍卫，顾九。”美人朝后望了眼，对我说，“当时还是多亏他，才把你寻来了。”

　　我惊，这是……容时？

　　入目是印象深处的那张脸，对我波澜不惊，对美人温和有礼，有问必答。

　　我看着他们俩交流亲切，虽然保持距离，举止间还是尽显熟稔。

　　有点难以喘息，才发现，自己还是把他看得这么重。

　　明明灵力恢复了，沉重的步伐却让我难以抬脚。

　　回不去了，我救他一命，他捞我出来，扯平了不是吗？想笑，扯不动嘴角。

　　“绒酒？不舒服吗？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来人送她回去。”看见我抿着嘴点头，美人贴心让我回去。

　　我现在需要冷静，梳理一下我自己的心。忙不迭的催着小侍卫走路。

　　再三劝说小侍卫，我没事，休息就好，终于把人劝走了，不然我刚来就病，真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这个医师。

　　躺床，思考人生良久。

　　于是，思着思着，我睡着了……

　　恍惚中又踏进了多年前那个天外与世隔绝的地方。

　　“人生，似梦非幻。而路！自己从何处来，又要通往何处。你可知？”大叔背手而立。

　　我看在他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老实交代不知道，毕竟我出不去这里，不配合他也不好用，外头还有小少爷容时需要我看着。

　　“修仙大道，古往今来多少人梦寐以求，偏偏命中无缘。孩子，我看你根骨奇特，是块修仙的好料子。可惜你我没有师徒缘分，不过我可以传你几式，后天修成哪一步靠你自己。你可愿意？”

　　“真的吗？”说得这么玄乎其神的，还说能养颜修身什么的，可别是唬人。

　　“那还能假？笑话！我放话到京城，求我赐教一招一式的人，从城门口能排到绕京城十圈都不为过。”

　　我被喊的一愣一愣的，稀里糊涂跟着学了起来。就这样，可能真和他说的对上了。我修炼二十余年，竟已半步金丹。

　　“慢慢消化吧，我该走了……”白雾拢起。

　　“喂，大叔，别走……”从床上惊坐起，画面散去，原来是做梦啊。

　　在郡主府工作的这些天里，我花了一星期才找到和容时单独相处的机会，有的事我必须说清楚，不然太难受。

　　我伸手拦下容时，直视他平淡的眼睛。生怕他不耐烦拔腿就走，连珠炮道：

　　“对不起，之前我打着为了你好的名义瞒着你做了很多事。我救了你一命，你拉我脱苦海，算是扯平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会装作不曾见过你，这点你放心。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说完了。”我掉头就走，怕下一秒看见他冷漠的表情。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我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也许是听进了吧。

　　郡主一直待我很好，待遇已经拔到大侍卫那个标准。

　　我后来也向她表示嗓子可以正常说话了。郡主比我还高兴，悄悄和我说，终于有人可以和她说闺房话了。

　　容时我也很久没看见他了，不知道是不是隐藏在某个地方，还是在其他地方当值。

　　谁知道，后来，郡主在我有意透露我有灵气防身下，突然对我的灵气感兴趣了，天天让我表演给她欣赏，虽然我预想是这事说出来，我好正大光明修炼，不用偷偷摸摸，再者，对郡主的价值更大，她会更需要我。

　　于是，我被揪来，像个无情的表演机器，演绎着各种法术。

　　“阿酒啊！你这法术都是单传后人的吗？”一次表演完，郡主似是随意问道。

　　我手上收拾着表演残留的摊子，这问题当时我也想过，便不慌不忙答到：“郡主，修炼一事，首先看资质，其次看意愿。家师在教我一招半式后，警告这套功法颇为奇特，不可随意传人害人，便云游天下了。”

　　其实只有云游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大叔走前虽说只教我一招半式，但还是把一套功法传授与我。警告是用来压筹码的，就算陪了郡主这么久的份上，我也担心会有意外。

　　看到郡主有点失望的表情，我接着说：“不过，修炼得对人，在这些基础上，若是郡主这般身份，无需资质，便可练习我自创的体术，配上我研究的驻颜丹。即可延缓容貌衰老，是再合适不过了，百岁还同三十岁长相。”

　　之前几年被关厌了，尽捣鼓五七八杂的。竟整出各种药效的玩意，驻颜丹便是其一，体术是我锻炼身体琢磨出来的，排清毒素最佳利器。

　　说这个，是我了解女人，不可能拒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