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延儿和流年春宵苦短,无限缠绵。而另两个男人竟也一宿未合眼。寇准一人在草庐举杯邀明月,寒夜凉酒,与倒映在湖面的圆月对饮一宿。
楚雄蜷缩在桌角瑟瑟发抖,他一闭眼就看到流年和延儿赤裸相见的模样,他又恨又妒又气。终究隐忍不住,发了疯似的将书房里的东西砸个干净,待到天亮,他已累脱了力,伏着双腿哭泣得像个孩子。
一步错,步步错,他心狠歹毒,唯独对流年,竟能软弱到这般地步,对她的爱他不敢说,对杨延顺恨之入骨又不敢杀。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每个夜晚恐惧地撕扯,已快将他吞噬殆尽。爱恨妒交织焚烧着他生不如死,与白日那个剑眉星目,风度翩翩的楚雄判若两人,他真想求个解脱。
小厮吓得不轻,又不敢进屋,守在屋外战战兢兢,飞鸽传书通知了耶律佶。
而这一切,流年从不知晓,也永不会知晓。她和延儿陷在蜜罐里正你侬我侬。
延儿去扯流年被子:“我们都是夫妻了,莫要如此害羞。”他见流年还是不动,又补了句,“你可还下得了床?”
“延儿哥哥”流年羞得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延儿狡黠一笑,掀了被子便将她抱下床。
“延儿哥哥”流年面子挂不住,只得将头埋在延儿胸口蹭来蹭去。延儿将她放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好,又去给她拿衣衫,洗好毛巾为她擦脸。
嫁做人妇,头发再不能同往日一般散着。流年将长发全数盘起,于耳后斜绾了个芭蕉髻。头顶发间嵌一圈淡粉珠花,金钗和步摇斜插入髻。只一夜间,流年仿若换个人,倒多出些温婉可人来,瞧得延儿不禁呆愣。
延儿换好衣服同流年来到正厅给爹娘敬茶。杨将军夫妇坐于正位,哥嫂相携立于二人身旁。四郎和倩儿、五郎和钰霜、流年同延儿依次上前敬茶。杨将军夫妇接过茶杯喜不自禁。
杨夫人先将四郎和倩儿拉起来:“乖,你们两个素来让娘亲放心。”说罢又看向钰霜,她对钰霜可满意的不得了,比金娥有过之而无不及。新媳妇第一天进门改口,喜的她眉眼含笑,慈目柔亮。待她看五郎时,又立时变了脸色:“我生了九个,就你一根木头。日后要知道体恤妻子辛苦,懂得疼人。”
五郎木着一张脸呆愣愣地点头。杨夫人叹口气对钰霜道:“五郎性子虽木讷,人却实在得紧,日后你要多担待才是。”
“娘亲言重了,五哥,五哥好得紧。”钰霜浅浅一笑,两湾酒窝便漾开来,瞧得五郎一阵酥麻,慌忙低下头去。
杨将军放下茶杯看向延儿:“原是怕你们兄弟生分,才将你改名杨延顺。等你们日后有了孩子,便随王姓,如此我也算对得起师弟了。”
延儿同流年对看一眼,万分惊讶,又万分感激,不觉红了眼睛。端端正正又磕下三个头:“爹爹为延儿思虑如此周全,延儿无以为报。”
“一家人说什么傻话呢。”杨夫人将延儿拉起来,斜睨着流年道,“做人家妻子,日后可要稳着些了,如此我也算对延儿娘亲有个交代。”流年也未答话,只低着头撅嘴。
新婚夫妇三日回门,待四郎从罗府回来不久便将延儿叫到杨将军书房,却见兄弟几人竟聚齐了,都严肃着一张脸瞅他。延儿心中一沉:“四哥可是确认了?”
三郎一拳捶在椅子上:“真是想不到,他竟是大辽细作,潜在京城这么久,又同天波府走得这般近。我一想到他在暗处时时盯着我们,就如芒刺在背,真想立时拔了它。”
延儿一个踉跄,险些未站稳。他多想一切都是他想多了而已,一切都与楚雄无干啊!可是如今……延儿叹下口气:“他竟真是辽人!”
四郎摇头苦笑:“楚雄?如今要称耶律楚雄吧!悄无声息抹掉一切,借楚家身份隐藏在汴京,明面上赠医施药,妙手仁心。暗地里为萧后打探消息,排除障碍,以医敛财。又利用八妹和倩儿接近天波府,堂而皇之出入军营。还有……”
延儿见四郎欲言又止,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颤声道:“还有什么?”
四郎别过头去:“耶律佶,耶律佶不仅还活着,而且就在杨家身后鬼魅一般掩藏了二十余年,最近才暴露行踪。他与耶律楚雄来往甚密,有不可分割得关系。”四郎说罢看向杨将军,“爹爹,耶律佶当年与我岳父到底有何纠葛,时至今日您还不肯说吗?”
大郎追问:“当年我有些印象,只是年纪尚小不甚懂。爹爹,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竟使二人水火不容?”
杨将军摇头:“没想到他竟真活着!杀倩儿,抢药典,孟林死了二十多年,他都不肯放手。”杨将军顿觉后颈一片凉意,他将罗孟林和耶律佶相斗十年的纠葛仇恨,一五一十说于兄弟几人听。
四郎一个激灵跌坐在椅子上:“爹爹,我岳父的死会不会与耶律佶有关?”
杨将军忽地看向四郎,踉跄几步,双手拄在桌案上才稳住身子。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耶律佶突然销声匿迹,他们都以为他是死了!
“可恶!我费尽心力竟查不到其它,若是岳父的死真跟他有关,我定让他血债血偿。”
“杀倩儿是为这桩旧事,那他们又为何要杀八妹?”六郎追问,“如今我们怎么做?禀告官家吗?”
大郎摇头:“杀八妹自是大辽忌惮杨家军骑兵。这桩桩件件他都做得如此隐秘,我们手中证据不足,禀告官家反而打草惊蛇。”
四郎一拳砸在茶桌上:“用倩儿的药典,请君入瓮。”
二郎忽地看向延儿和四郎:“要不要让八妹和倩儿知晓?没成想耶律楚雄竟一直都在利用这两个丫头,当真是步步算计!只是八妹这丫头如此重情义,又最恨别人诓她。”
“啊。”延儿回过神来,“是不能再诓她了。”
七郎将话接过来:“没关系,八妹我了解得紧,她不是不顾大局之人。”
延儿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见七郎不解,延儿也未解释,“爹爹无需担心,就按四哥说得办吧,八妹那边交给我。”
“如此安排下去吧。”杨将军双手拄在桌案上不住叹气。为今可还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如此!不过,他相信自己女儿,她素日虽胡闹,却也识得大体,知以大局为重。只是,他和延儿担心之处一般无二。
延儿魂不守舍从杨将军书房出来,一个人在回廊坐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