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破绽
书名:顾昭梧 作者:南山昱 本章字数:4368字 发布时间:2022-02-01

黄瞻如今从昔日一个游走江湖的“野郎中”和“无名剑客”,一跃成为保姆、小厮、管家、厨师等复合型人才。

此时又带着几位宫人布置画展,安排布局、指挥若定,因为他往昔积累的好人缘,还吸引了不少自告奋勇的帮手,官吏有之,宫女有之,俨然一个八面玲珑的多面手。


众人正忙的乱哄哄的,便见御前的小太监方子带来一位青年公子,头上束着白玉冠,眉目俊雅,一身青衣飘然如仙。

一众有不认得的,便俱都惊为天人,呆呆的看住了,其中有内阁的几位属吏认得的,赶紧迎了过去:“小爵爷来了!”

黄瞻听了人叫小爵爷,知是凤仪,忙不迭上前拉去夸耀起他的布置。

诸人才都知这位就是画作的主人,正惊叹他这般年轻还有这般才学,更难得这般容貌,可巧圣上在梁相和顾昭梧的陪伴下,浩浩荡荡带了一众臣属,也往这边来了。


圣上居中,两位内阁重臣一左一右,圣上相貌威严,梁相沉稳,顾昭梧清冷,仿佛天帝带了一老一少两位神仙下凡一般。


众人不敢直视,忙屈身行礼,圣上因心情大好挥手免了,又见凤仪也在,笑着示意他跟在身边。凤仪自然是选择跟在了父亲身侧。

但梁相怜惜儿子对顾昭梧的眷恋之心,便主动往后撤了一步,走进了后面臣属的队伍里,顺便也为画展作介绍讲解。


诸臣属一路看着凤仪的画作,原以为不过小儿借圣恩投机扬名,却不料他笔墨老到,不但传袭了其师知镜先生的端雅之长,还延展出自己清丽的特色,隐然已有画坛大家之相。惊喜之余纷纷纷纷出手抢购,一时一画便有多人求,义卖画展也开始人声鼎沸,热闹起来。


顾昭梧与凤仪陪在圣上左右观画,庆历帝本来也只是赞赏梁家为宗学出力,又有顾昭梧邀请,并没有想过去衡量画作本身的价值。但一路走过见他画风写实又不缺雅意,题材也相当广泛,既有传统文人画中的山水竹石、花鸟虫鱼,还有街头巷陌的风景,普通百姓日常生活的描摹,当真让人耳目一新。


庆历帝连连赞过,目光又被一副《盛世春耕图》吸引,见那画中沃野千里,耕牛低头奋蹄,农夫汗湿扶犁,一侧还有老者含笑望远,孩童欢跳嬉戏, 既绘出农耕的辛劳,又蕴含着盛世安宁的勃勃生机与希望。

庆历帝亲手将竹夹取开,将这副画拿在手中又细细欣赏一时,才道:“凤卿小作可见大才,竟有这般悯怀百姓之胸襟。这幅画朕买了,且要悬挂于榻侧,时时提醒朕念百姓耕作之辛劳,更要勤谨政务,德被万民。”说着将手中常日把玩的翡翠手串,亲自送与凤仪:“朕手上没有银两,此手串虽是朕所用之物,但特许你转售,所得银两权作润格。”


这手串若仅以上好的翡翠论,价值已值得五百金,然而圣上御用之物,却不可用价值估量,更难得的是这无上的荣耀。虽有圣上允许,谁会舍得转售?一时众人都是艳羡之色。


然而凤仪小心接过手串,却道:“圣上爱民之心如春风喜雨,亦该万民同享恩泽。小臣岂敢独占。若哪位大人愿意出资收藏此圣物,凤仪定将所得银两全部购为宗学书籍,为贫家子弟开求知之路。并为出资人立碑铭刻。”


此话一出,当真不卑不亢,既赞美了圣上恩德,又不忘画展初衷,还顺便拔高了圣上的赏赐。庆历帝一时眉开目笑,显然很是赞赏凤仪的行事。


诸臣属如何错过这等机会,一时群情激昂,纷纷出价竞买,几乎要打了起来。

一场争抢之后,意外的是,最终被近来颇是低调谨慎的昌王以三千金竞得。


昌王自康王叔倒台之后,一直战战兢兢,虽没有和英王一样被软禁,却在朝堂内外沉默寡言,彻底失去了存在感。

而此时忽然高调出头竞买圣上手串,众人都有些懵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庆历帝显然也有些意外,按说,自己的儿子并不缺少赏赐的御用物品,何须此时与臣属争抢。


不料昌王还不待圣上问询,便主动坦诚道:“之前儿臣曾因皇叔蒙蔽,连累梁小爵爷平白落了牢狱之灾。如今看他年纪轻轻有这般兼济天下的胸怀,感动愧疚之余,愿出资助他一臂之力,也以为昔日之歉意。”


他这般态度明面上来说,自然是极识大体,圣上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褒扬。但顾昭梧立即便解得,昌王其实是借此机会向自己示好。毕竟当今局势,英王被软禁,安王宁王年幼。顾昭梧盛宠之下又入中枢内阁,名义上是副相之职,实际上却已把持着权柄。


明眼人都知道,梁相早与他上了同一条船,而梁相监国期间,顾昭梧又不动声色的通过太后之手,笼络起得用的兵权。

如今无论是林老将军的势力,或者御林军及京都巡防营,早就是他的羽翼,此时若不借机示好,莫非要等着他血洗昌王府?若想保命,或者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心一点,唯有投诚一途可走。


顾昭梧曾经扮过道士提点昌王,知道他倒不是个蠢笨且不知进退之人。此时既然示好,那也没有理由拒绝,便言道:“昌王殿下果然气度不同。梁相开宗学之先河,也少不得记一笔殿下的功劳。”


梁相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立即附和道:“正是,正是。”


昌王知道有了顾昭梧的话,那是接受了自己释放的信号,终于放下心来,又将圣上歌功颂德一番,义卖会才又重新开始。


有了圣上积极参与,本就抢手的画作很快抢购一空。粗略一算,竟换得三万余两白银。当真让人瞠目结舌。


诸人正感叹这位梁小爵爷当真一时一刻便名利双收,凤仪却又禀道:“多谢圣上纡尊,玉成圆满。如今银两已足,臣打算明日便启程前往庐州,督办梁氏宗学之事。”


庆历帝有些意外:“宗学之事千头万绪,何其劳苦!凤卿高门贵子,竟毫不惧之,还要迎难而上?”凤仪道:“往年小臣也曾经游历过州府,见过昂贵的学堂和天价书籍对普通百姓的限制,一人进学全家都要节衣缩食,多有贫苦百姓,失去了读书的机会。如今圣上体恤爱民,顾大人苦心造诣,父亲用心谋划,臣虽不才,却愿披肝沥胆,把圣上爱民之心落到实处,让父亲和顾大人的惠及百代的构想落到实处。”


庆历帝连连击掌,赞道:“凤卿小小年纪,却着实让朕刮目。如今梁氏宗学虽是私学,却要树立天下宗学的榜样。有顾爱卿与梁相策划,再由凤卿去督办,何愁开不了我朝文昌之气象!只是凤卿出身太学,虽不用参加乡府两试,但千万莫要错过明年春闱!到时宗学既成,再得高中,朕定亲自为卿斟酒庆功!”


凤仪忙行下礼去:“臣督学之余定勤加苦读,方不负圣上眷顾之恩!顾大人教导之恩!”


顾昭梧虽早知他要远避,却不料这般突兀,一时心头别情难忍,却无由反对,只能微微垂目掩饰情绪。


众臣见这梁家公子与顾昭梧并立而毫不逊色的一幅好容貌,如今又得圣眷,再看看顾大人似一幅若有所失的神情,皆暗想将来怕是要把“三步郎”的盛宠争了去。


谁知这想法刚冒出些头绪,还未待细细观察咂摸,便听得前面一声凄厉的犬吠,一个黑影跃过人群,冲着梁凤仪扑了过去。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梁相只来得及惊叫了一声:“仪儿”,便见顾昭梧一个疾步跨到凤仪身前,已将他牢牢的护住。


待旁侧的黄瞻反应过来想替他掩护时,却已是晚了一步。然而惊吓未定,那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犬,虽来势汹汹,却并没有伤人之意,反是越过了顾昭梧又蹭到梁凤仪身边,口里呜呜的叫着又拼命摇着尾巴,一幅欢喜不尽的模样。


顾昭梧这才想起方才情急之下大有不妥,忙向后撤了回来。然而终究是晚了,庆历帝眼中的不悦和怀疑依旧浮在眼底,还没有来得及压回去。



顾昭梧心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却一时并无合适的借口。梁相此时见凤仪无事后,也意识到不妙,悄悄回望了一眼,果然见圣上脸色已是阴沉了下来。

他昔日也曾有从龙之功,智谋过人,可到了此刻竟也想不出如何挽救局面,只能再悄悄的打量了顾昭梧,见他双眉暗锁,显是还没有拿定主意,心头不由更沉了下来。庆历帝脸色正阴郁着,却又听得有孩童的声音呼喊着跑了过来,将那黑犬召了过去,“阿墨,快回来!别吓着这位美人哥哥!”

一脸懵乱的凤仪愈发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那黑犬呜呜的叫了几声,便听话的转了回去,那孩童这才发现圣上也在,忙跪倒请罪:“父皇!您怎么在这里?若让阿墨惊了您,都是儿子的罪过!”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只有七八岁的年纪,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竟是去年刚封了安王的十三皇子。

庆历帝怒斥道:“小小年纪就玩物丧志!谁让你在在宫中养犬,又纵恶犬狂奔!真是胡闹!若当真伤了人,看你如何收场!皇后没有管教你,你母妃没有管教你,宫里跟着的人也都这样纵着你不成!来人,将这只畜生丢出去打死!”


安王立即将那犬牢牢抱住:“父皇!求您莫要丢弃它!儿臣愿意认罚!怎么罚都行!”

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哆嗦着叩头道:“圣上恕罪,这畜生是小的偷养的,不关殿下事,圣上若降罪,都是小的罪过!”


安王立即抢道:“不不,父皇莫怪他,阿墨是从宫墙的狗洞里钻过来的,被外面的野狗咬伤了奄奄一息,儿子看着可怜,就让小贵儿给弄了点药治了,偷偷的养了起来。今天看天儿好,带他出来转转,谁知道远远的也不知道他嗅到了什么,就异常激动的飞奔过来了。却原来是找这位美人哥哥亲近的,它并不想伤害人的!”


凤仪上前将那黑犬又打量了一时,见他通身黝黑的皮毛上无一杂色,只有右前爪有一片雪花纹,才似想起什么来:“安王殿下,这只犬在宫里多久了?”

安王道:“一年多了。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巴掌大小的,谁知道长这么快,藏都藏不住。” 凤仪伸出手去将那犬背上轻轻抚了抚,那犬立即呜呜的叫着又亲热的蹭了上来。


“那便是了,一年多前我在玉带街上遇到过一只小黑犬,喂过他几次后才发现是无家可归的。因为父亲不让在府中养犬,便让抱琴拿十两银子委托给了一户屠家,想着是可肉食不缺的,却不知怎么跑到了宫里来。更没想到才一年多就长了这么大,若不是它脚上的这点雪花纹,还真认不得了。”



安王道:“怪不得呢,远远的就嗅到哥哥的气息跑了过来,他虽是畜类却时刻记得恩人呢!”


凤仪点点头,向庆历揖道:“圣上,小臣斗胆求个恩德,庐州路远孤单,能否将这只犬赐给小臣,也能和臣做个伴儿。”


庆历帝方对他青眼相看,此时又恼恨顾昭梧护他过甚,一时之间内心情绪不知纠缠反复几许,但终究他并无过错.“凤卿既有此意,那便如你所愿。麒儿也起来吧,下次再偷犯禁例,定重罚不饶。”


安王见保住了爱犬自是欢喜,忙恭恭敬敬谢了恩。庆历帝此时情绪依旧不佳,强打精神又把吩咐了几句,便回了临风苑。


此时关节未解,顾昭梧自是跟了过去。圣上一走,一众大臣自然也就散了。

安王见四周再无别人,才恋恋不舍的将黑犬抱住,对凤仪道:“美人哥哥多谢你,以后可要常带它来见我啊!”

凤仪见他大眼睛里含着泪花,忙安慰道:“殿下放心,等臣从庐州回来,定带阿墨来看你。还有,等回去后我给你画一幅它的肖像送来,让它陪着你好不好?”


安王连连点头:“美人哥哥还会画画?那可真是太好了!”

凤仪听他一口一个美人哥哥,笑道:“臣名梁凤仪,殿下叫名字就好。”

“好,凤仪哥哥,谢谢你!那我跟着去府上看着你画好不好?!”

凤仪压低些声音道:“殿下身为皇子,而家父为重臣,若过从甚密便会被人非议结党,所以还是....”


安王瞬间了然,即刻点头道:“我懂了,谢谢凤仪哥哥,那我就回去等着啦!”说完将阿墨又抱了抱,便带着太监小贵儿头也不回的去了。


黑犬阿墨仿佛也懂得发生了何事,只呜呜的叫着送他,眼里亦流出泪来。

凤仪看着他弱小的背影,却忽然挑起唇角来微微一笑。


也许,他的顾副相要辅佐的那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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