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暂时看来是无虞的。”
圣洇流看医者问诊,还不放心,“那现在怎么办?你就不查查这些点心渣子?”
医者颇无奈,觉得圣洇流是无理取闹。
那姑娘吃得真的只剩下渣了!那粘起来都没一指甲盖大的点心渣能查出来个鬼!
“先去玄朗院待命吧。”
圣洇流好歹放了他走。
“那食盒带着回去,好好查查!”
“…是。”
医者暗暗擦汗,赶忙盖上盒子抱着回去了。
至于里面落的一片方块纸,写的邺姑娘的劝慰诗,却都随着风吹卷进丛石了。
反正一时间旁人也顾不上,就随之去,并不知晓。
医者还心想这太子怎么这么疑心重?这都重得不理智……
娇栀刚吃完还来不及擦嘴就被圣洇流抱回雪舞楼,生怕晚一步她就能毒发身亡似的。
又叫了个又没见过的医者来看,真是不知所云。
“…殿下”娇栀唤他,圣洇流依旧没有好脸色。
还冷哼一声,还抛下她,把她放在床上就自己撩开帘子出去了。
真是无情!
娇栀不忿,就在后面跟着。
却见圣洇流去了书房,门没关。
她走到门边,才发现门外门内的侍人都是跪着。
有雪舞楼的,也有玄朗院的。
馥姝跟着娇栀跑,到了这里,见了这阵势心里不由发怵。
这么久以来,太子对姑娘从未动过什么大气,也不曾有什么明面冷待的芥蒂……难道这回终于惹了真火?
馥姝心一颤,可别呀!
这种冷战向来是便宜旁人的!
馥姝赶紧示意娇栀去劝,去撒娇讨饶。
娇栀本来看着就有点怵,有点不自觉地别扭。
馥姝已经跪着在原地了,还拼命向她眨眼睛。
娇栀吸口气,也许今日是她不对,是叫圣洇流担心了。
“…咳咳,进来。”
圣洇流还在里面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
娇栀有点不服,但一进去又是看见跪倒的更多的人,还个个都跪直了身子哀求眼光看着她。
她发懵,登时也就跪下了。
圣洇流在屏风里看得差点呛死!赶紧拿起放下的杯盏再饮一口,忍无可忍道:“站起来,给孤进来!”
娇栀悻悻站起身,刚才一不小心腿软的,又不是她成心气的圣洇流,这都能怪她!
但实在没见过圣洇流这样,还是有些怕,便磨磨蹭蹭地过去。
娇栀走了没几步就又有咬牙切齿的声音。
“向,左,走。”
圣洇流看娇栀伸出手来,分辨哪一只是左。
圣洇流:“……”
这丫头绝对是在气他!
娇栀拿出手看,左边密银链铐环有圣家图腾,便确定方向,找到屏风后的圣洇流。
她还笑着扑过去,“殿下!”
殿下不买她的账,非常绝情地转过身子不理人。
娇栀气着了,圣洇流居然也跟邺诗雪似的耍她!
又叫她进来,又不愿意看见她!
“你真的不理我?”娇栀不愿相信。
圣洇流头也不回,教训道:“错了吗?”
娇栀傲气,从不认错:“没有。”
圣洇流从书架取下一本书,看书不看娇栀。
娇栀还从未被圣洇流这样对待,委屈得不行,就快哭了。
但圣洇流看见她忍泪,居然还是回去看书!
又是个假文化人!
“哼!我也不理你!”娇栀径自出门而去,圣洇流一句话也没有。
馥姝看娇栀自己跑出门来吓了一跳,见娇栀都要出大门更是魂都没了!
所幸娇栀跑到门边又走回去,走得还很慢,像是思考。
馥姝追上去,千求万求:“姑娘千万别任性!”
娇栀道:“他都不陪我玩了,我当然任性不起来。”
又装作大度道:“我去哄哄他就是,哄人有什么难的…”
便又进去。
馥姝松一口气,赶忙跟着又回到书房门口。
没多会,却又听见打砸搜刮的声音。
馥姝:“……”
圣洇流见娇栀回来,眼皮都没动。
娇栀道一声“殿下”。
圣洇流就道:“错了么?”
然后几遍都如此,娇栀这个暴脾气就忍不了了。
越开圣洇流,破坏性地翻拣起了书房。
她从一堆杂物挑挑拣拣,打打砸砸,看见一块玉块,白玉材质,也算上品,还刻的是白燕归巢。
她拿了起来,又嫌重丢掉。
圣洇流还不服软,难道要她低头吗?
难道就不能叫圣洇流一直低头吗?
她有点难过,但想想圣洇流往昔对她种种,还是感念想哭。
明明待她那么好,做什么要逼她认错?
她便落了泪,是委屈也是娇纵。
又擦擦眼泪,要留着给圣洇流看。
……
圣洇流无心看书,但总要叫娇栀知道个教训,总要知道邺诗雪是个危险人物吧!
哪有自己送上门去,还不与他说的道理!
所以眼见着娇栀跑出去不阻拦,眼见着娇栀打砸东西也不出言。
娇栀什么都可以做,唯有一样不行,那就是害她自己。
他绝不许娇栀被害!
又见屏风隙里裙裾逶迤,银链闪光,娇栀又到了身边。
他打定主意不理娇栀,但这回还是动摇。
正要问一句:“累了?”
却是膝上一沉,娇栀交叠双臂直接趴在他腿上睡了。
圣洇流看她闭着眼睛,却是疲累困倦极了,竟那般快地睡熟了。
便莫不怜惜,玉手抚过她披散的乌发,摸到细软的耳垂。
娇栀没有穿耳,耳坠只叫天衣坊送过一回就没再送了。
他亦喜欢她美丽康健,不舍她有一点不虞。
“抱。”
圣洇流以为娇栀醒了,近看却是梦呓。
他凑近,听清:“殿下,抱。”
便捞娇栀起来抱在怀里,还是未醒。她只笑着,这梦里定是她赢。
圣洇流觉得他又要输了,又是他低头。
抱了人出书房,书房内外都得恩赦,俱都松口气,总算过了一场风波。
馥姝捂着自己心口,想着不仅姑娘难伺候,太子也不是好哄的人!
非等着东西砸了,日头短了,他才能算消气?
哎,这两个人,越来越像了。
……
圣洇流把娇栀放到床上,娇栀立马醒了。
她抓住圣洇流:“别走。”
圣洇流还没安抚她,就听娇栀眼泪往下掉。
颗颗砸地,把他的心砸出几个坑来。
“殿下…错了,真错了。”
“…别不理我。”
娇栀钻到圣洇流怀里,袖子顺着手臂向圣洇流怀里去,忽就什么砸到地上,一声响动。
圣洇流暂时没管地上是什么,只觉得娇栀服软真不容易。
更不忍心让她服软了。
但是这事不同以往……
便抱紧了安抚,却还温柔道:“那栀儿错在哪儿?”
“…我不该吃点心。”
圣洇流:“…还有呢?”
“…我,我吃得太多了,让那个庸医查不出来有毒。”
圣洇流:“……”
他告诉娇栀正确答案:“你不该瞒着孤去邺诗雪的地方,你更不该在邺诗雪的地方吃东西喝茶,那太危险!”
娇栀缓了一会道:“我若告诉你,你又能怎样?不过是阻拦我,不许我去。”
“孤当然要阻拦!”圣洇流说得激愤,还话到末尾还是早有预料般的妥协:“若是阻拦不得,也要逼着邺诗雪做全了礼数,然后孤依着对散人的敬重,再送你去。”
娇栀眼眶红了,圣洇流居然这么好心。
圣洇流斥道:“知错了么!”
娇栀点头,“嗯。”
圣洇流:“……”
真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圣洇流平复心情理娇栀的裙裾,看见地上的玉板。
他纳闷:“你怎么这么会翻…”
这个不是放在玄朗院么?
娇栀探过身子去看:“殿下,那是什么?我都没见过,也是你爹赏的么?”
圣洇流:“……”
娇栀要是知道这是他爹叫他用来打她的才不会这么嚣张。
“是用来做什么的?”娇栀还不怕死地问。
圣洇流不欲说,但又被娇栀一句:“不能不理我”给弄得没脾气。
也存了些吓唬意味,道:“用来打你的。”
娇栀:“……真的?”
她怜惜地看着自己的手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打手板呢?我不要!”
圣洇流笑得不行,还是正了神色,高深得听不出调笑意思:“不打手板,就是打,也该打别的地方。”
娇栀神色一警,就要从圣洇流怀里出来。
圣洇流哪肯,给人按在怀里,笑道:“这回孤可算知道你怕什么了!”
“这东西本打算扔了,但现在看来丢不得。”
娇栀欲哭无泪,深恨自己多嘴。
“殿下欺负人,居然这么对我!”娇栀哭得虚张声势,看圣洇流竟好生收好了玉板,更是气得不行。
圣洇流把娇栀给他受的气出完了,看着娇栀这样知道不能欺负狠了,忙又抱着安慰:“栀儿若是乖,哪里用得上玉板?”
“孤也不舍得。”
娇栀道:“呸。”
圣洇流:“……”
他言归正传:“你也认错,就该领罚。”
娇栀撅嘴瞪他,量他不敢说什么过分的。
“就罚你禁足半月,再不许出雪舞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