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小舟,闲情晒春,灵鸟闪过身姿浅啄碧海,扑棱着翅膀牵动小舟晃荡不稳。
他双臂枕在脑后,半梦半醒入了虚妄之中,睁开惺忪睡眼恍恍惚惚,一时间竟想不出自己身处何地。
小舟一端坐着姿容绝色的男人,一边吹着曲子一边垂钓,半日也不见收获一只小虾米。
“雪儿~”垂钓男子气息带笑,将尾音拖得悠长,斜着眼向他看去。
狸吾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波澜不惊的碧海青天,夹着花香的海风吹醒了他混沌一片的脑子。
怎还能出现幻听了呢……
“雪儿~是谁呀~”
不是幻觉……狸吾不满地剐了一脸坏笑的洛小云,看来跟他单独出来散心,就是万分错误的决定。
见他不搭理自己,洛小云随手将钓竿一扔,啪嗒啪嗒往小舟中间走来,最后欺身在旁。
捏着嗓音矫揉造作来惹他:“方才你午睡做了梦?低低喊了几声雪儿,这雪儿可就是云牙山那位亡故的小姐?”
“啧……”狸吾已是有些不耐烦,扭过头,隽逸面庞始终不愿言笑。
洛小云却没完没了,心里总有个疙瘩,缠在他耳边不断追问,狸吾也是没了办法,呵斥着推开他。
“你烦不烦……一天天瞎琢磨我的事做什么,有工夫还不去找在云牙山惹事的家伙。”
洛小云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诶,诸犍可说了,近期没有同族出了万花瑶台没有回来的,指定不是我们闹的事,应当是嫁祸之举。”
忽又笑容灿烂,讨嫌追问:“你这么挂心云牙山,也是因为那雪儿小姐?我现在啊,可真的想见一见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九年了也没能忘记。”
“大头朝下,跳到海里,你就能见到了。”
狸吾盯着天边,淡淡笑了,可洛小云分明从他眼里找不出一丝喜气,难懂。
“她有这么好吗?女人不过就是女人罢了,我实在不太懂你。”
洛小云好女色,却从不动情,也不懂情,于他眼里,女子如同美酒,不过是让自己快乐的‘东西’罢了。
狸吾摇头失笑,由来长久的一声思念:“她好,好得很,好到我没有资格拥有她……”
洛小云还想再问,却突然瞧见他眼里泛着似水的温柔,又眼睁睁看着它们沉陷,最后消失在一汪深潭里。
洛小云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不会再有快乐了。
﹉
新芽绿枝,枯草未退,黄土地上被黏稠血浆浸透成了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海水咸湿味。
白斯寒蹲下身来,从尸体烂肉中掐出一个晶莹透亮的小东西,妖物鳞片。
“当家的!这!这显然就是万花族干的,如今都已杀到山脚下了,你还坐视不理吗!”
青面鬼已是不能平息怒焰,扛起板斧就要为惨死的同族报仇!
回想起那封信,不曾有过回应,万花族并不承认也并不否认,难道那家伙的野心真就比他白斯寒还要大么?
大到无法无天,大到神鬼共愤,还是说,他早已将白沐雪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指尖掐着的鳞片被狠狠掐断。
红戎鬼见状上前靠近,想要劝他冷静,却不想被他抬掌拂开,白斯寒眯着凄清双眸,对上青年鬼。
“我何时有过坐视不理,你又怎知这不是嫁祸之举?”
青面鬼驳道:“除了万花族还有谁敢欺到我们头上!”
白斯寒缓了缓气,红戎鬼却接着他的话对青面鬼道:“他族明面上是不敢,暗地里呢?这极有可能是挑拨我们与万花族交战,那岂不是让歹人有机可乘?”
“如今的妖界,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云牙山和万花族手中,双方算是旗鼓相当,若有朝一日成了敌对,大概率会鱼死网破,你说万花族何必有此一举?”其中一名连任副将也顺着话势,分析道。
青面鬼这一时也不再冲动,愤愤不平退却一旁,不甘又吼了一句:“难道就这么不管了?!”
白斯寒侧目而望,那是万花瑶台的方向,冠玉面容,猎豹厉瞳,这时才添了一句:“怎会不管,九年了,也该见见这位老朋友了。”
“当家的……”红戎鬼惶然。
华灯初上,一曲琵琶哀怨回肠,每一根弦上都跳动着字句,一字一句诉说着一段生离死别的故事。
狸吾坐在瑶台小亭里,自斟自酌,听着楼阁一处传来的琵琶音,不知不觉入了神。
茫茫夜海清风徐徐,不知哪座花岛吹来的花瓣,飘飘洒洒落在他的酒杯中。
垂目盯了一会儿杯中娇花,好似浸透了酒气的姑娘,蔫蔫的,手指一捻,支离破碎……
半柱香,那琵琶声始终不停,狸吾压不住好奇,总算肯起身去寻这声音的源处。
就在他离去的背影后,一道修长身形从旁隐出,脸上带着一丝狡黠又得意的笑容。
狸吾摸寻到了楼阁最上,角落的一间屋子微微启开了门,昏黄跳动的烛光投在屋外红廊上,门上映出一个女子抱琴的剪影。
哪有人敢未经允许,就进入他的楼阁,还如此高调抚琴弄音,好像生怕他发现不了似的。
狸吾推开了门,屋中央果真坐着一位身段极美的女人,以琴遮了半面,更显含羞带臊,偏偏又有一只媚眼勾魂摄魄地朝他望去。
门启,足音落进了屋,琵琶声戛然而止。
女人半面蒙着薄纱,见他靠近,轻飘飘地站起身来迎接,双膝一屈明眸流盼,小脸低低垂下:“见过狸公子。”
那声音妩媚婉转,唤一声都叫人酥了骨头。
“你是谁?”他在距女子三步距离的时候,不再动,身姿挺拔,语中诧异又谨慎。
轻轻搁下琵琶,女人直起身来与之对视,狸吾从她眼里看到了荡漾的媚意,显然,这一切就是为了引他到来。
少了琵琶遮挡,他才发现女子衣着清凉,薄纱作裙,身段轮廓全然浮现出来。
他本能的呼吸一滞,目光坦然落在女子玉颈下那最柔美的部位。
如此反应,让她眯眼笑了,蚀骨的魅惑,徐徐走了过来:“小女子名唤‘雪儿’。”
心中蓦然撼动,他怔了眼,去瞧女子面纱下的容颜。忽然间,又想起可疑之处,方才还惊诧的眼神刹那转了冰冷。
女子看出他眉宇间的微怒,还有那双骇人的眸光,布满了冰锥,冻得她头脚冰凉,心肝颤抖。
“人呢。”他冷冷道,意味不明。
女子红唇微抿,两只眼珠子故作镇定往他眼里对视,反问:“谁……小女子不知道您所指何人……”
“洛小云。”他往前踏了一步。
女子下意识地后退,总算侧过脸不敢说话,这回换做他步步紧逼,一步一步踏在女子怦怦乱跳的心里。
狸吾皮笑肉不笑,所有表情似乎都带着刀,包括言语:“他叫你用这个名字来勾引我的?那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我没兴趣,你就得死。”
“我……我我……”女子突然跪了下来,半欲殷情的胸脯一下子展露视线之下。
狸吾不禁冷笑,这分明就是洛小云最喜的调调,如今戏弄到他头上,怕是平日里给多了好脸色了,敢用雪儿的名字来开玩笑!
“你要怎么死,想好了么?”他,像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恶魔,刀刀都能逼死这柔弱的姑娘。
“别……别杀我,是小云公子让我来的……说是……说是……”
“是什么。”
“陪您一夜,解您旧情之苦……”她的声音发颤,显然也是个怕事的女子。
狸吾笑,单纯觉得这话蠢得可笑,他从下跪的女子身旁踱步走过,转而坐到榻上,麻利脱了厚重的外裳,又爽快地弃在地上。
“过来。”
女子一动不动,连回头望床榻一眼也不敢,耸起的香肩不住抽动,带着轻纱薄衣悄悄滑落。
“不是要陪我一夜吗?怎么不动了?话可说前头,若是我不满意,你一样要死。”
她不知所措,眼角不断往屋外的角落瞄探,而床榻边的男人敞腿弓背,双肘撑于膝上,饶有兴致地看她窘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