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阿古金娜接过丹芙递过的手帕之时,正房的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屋内的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只见云江寒身穿一袭莲纹白袍,跨进屋内,反常的是他的腰间并没有带着长剑“令月”。
丹芙见到云江寒进门,迅速退了两步,低头行礼,“世子!”
云江寒看着一桌的菜肴,又看了一眼阿古金娜,后者连忙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
而云江寒假装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拉开一张椅子,在阿古金娜的身旁坐了下来,“这是你做的?”
丹芙马上为云江寒筛酒,又备上碗筷,“回世子,奴婢见夫人体弱内虚,便自作主张,还望世子恕罪!”
丹芙的话中之意乃是表明她并未和阿古金娜提及有孕一事,这一点并没有僭越,云江寒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阿古金娜先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云江寒拿起竹筷,吃了一口阿古金娜面前的奶豆腐,“嗯……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云江寒这话明显是在问丹芙,而这女婢也是极其有眼色,装出一脸清纯地说道:“回世子,奴婢叫丹芙。”
“丹芙……”云江寒又吃了两口其他的菜品,似乎是在品味着其中的滋味,“嗯……好名字,也聪明……以后就留在这做夫人的贴身女婢吧。”
一听云江寒开了金口,丹芙简直是受宠若惊,急忙跪下谢恩。
可云江寒依旧没有看她一眼,而是话锋一转,说了几句,“聪明的人好啊,贴心、识趣。不过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跪在地上的丹芙脸色一沉,把额头深埋在手背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奴婢明白!”
“明白?”云江寒放下筷子,冷言冷语道:“那就说来听听。”
“聪明的人……就……就会自以为是!”丹芙的身体因为害怕而止不住地颤抖着,连带着她回答的话语都有些走音,毕竟现在要是说错一句,很可能她连这扇门都走不出去。
“聪明的人……就……就会得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主……主子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女婢!”
本就没几句话,在丹芙的口中断断续续说了许久。
可听完了丹芙的话,云江寒并没有搭腔,而是顿了好一会才说道:“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
跪在地上的丹芙谨慎地站起身,对着云江寒夫妇二人行礼后,就要退出房间,“奴婢告退!”
“等等!”
丹芙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脏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的左脚离正门的门槛不过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可能成为她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丹芙转过身,勉强地露出微笑,“世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云江寒摆了一下手,“去将殿外迎迎,再过半炷香,人也该来了。”
“是!”丹芙欠了欠身,虽然也不知道去迎谁,但还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顺带着将房门带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古金娜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有些气愤地质问道:“丹芙也是好心,没必要这么对她吧!”
云江寒拿了一个酒杯,耐心地解释道:“这里和草原是不一样的,就算是下人,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你若太过软弱,他们便也不会将你当作主子,适当地敲打,才是御人之道。”
云江寒说完这些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云平山,但也许是他语气有些寒凉,阿古金娜听后脸色很是难看。
其实云江寒并不想看到阿古金娜这个样子,但很多时候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往往是事与愿违,不过此刻的云江寒也无法放下脸面,便只好独自斟酒,一饮而尽。
而阿古金娜见此情形,想到了那晚二人所发生之事,不由得耳根一红,支支吾吾地问道:“嗯……那晚……”
“今早医师来过了,你知道吧。”云江寒打断了阿古金娜。
“嗯。”阿古金娜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一时间觉得好像的确有些反常,包括云江寒突然的到来,难道自己是有什么不对吗?
“你有喜了。”
还没等阿古金娜琢磨过劲儿来,云江寒就如此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好像是在说普通的家常一样,丝毫没给阿古金娜过渡的时间。
“啊?你说……什么?”
云江寒看着阿古金娜那疑惑的表情,以为是她听不懂这句通用语的意思,于是进一步的解释道:“医师是说你有了身孕,意思是……”
嗒嗒两声,阿古金娜手中的筷子滑出掉落在地,那双棕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之色,而后又开始慢慢地恢复平静,最终又似乎爬上了一层迷雾。
一层云江寒看不懂的迷雾。
云江寒不懂女人的心思,当然也不懂身为人父的做法,但是作为北怀国的世子,他最懂的,还是“责任”二字。
他低下头捡起阿古金娜的筷子,又为她换了一副新的,“我知道你也许是想念草原了,伯弈打听到在青州东部,你的叔叔篾儿干还率领着一部分乞颜部族人做着最后的抵抗,不过听说他在呼延部来袭时,并未选择前往主营支援,所以我并不建议你回到那里。”
“而你肚子的孩子,虽然他的到来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未必是个错误。”说到这里,云江寒将筷子塞进了阿古金娜的手中,“快吃吧,菜都凉了。”
阿古金娜是第一次碰到云江寒对自己这般的“温柔”,仿佛跟刚才敲打下人的世子判若两人,她夹了两口放到自己的碗里,却还是没有动口。
“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对吗?”阿古金娜气力不足地问着,这突如其来的孩子并未使她变得高兴,反而加重了心中的担忧。
看着阿古金娜忧心忡忡的样子,云江寒继续说道:“这个孩子的身上流着你我二人的血液,也同是北怀国和乞颜部的血脉,但他始终是你的孩子,是走是留,我还是一样,尊重你的意见。”
云江寒站起身,“我给你叫来了一位老朋友,军中事务繁忙,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打开木门,但云江寒在门口又停顿了一下,退回来拿起桌上的酒壶,“这个我就带走了。”
于是,没等阿古金娜回话,云江寒的衣袂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了。
而阿古金娜站起身,走到门槛前,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庭院里站了一名七尺大汉,他的身边还有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巴图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