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双耳却充斥了各种声音。
与宫中宫人小心谨慎、轻手轻脚相比,草原上的人更为随意。
早早的帐篷外便嘈杂起来。
人声、马声、兵戈相碰撞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杂乱却又别具一番烟火气。
乌拉那拉氏抬手附于面上,轻揉着额角。
虽是一夜好眠但多日来的劳累奔波所带来的疲倦也并未能完全消除。
一旁准备着梳洗物品的碧玉见状快步走来,“主儿,可是要起身?”
门外端着热水的碧云打帘,“主子可再缓一会儿,奴婢回来的路上听吴总管说了,让几位娘娘多歇些时候,围猎午间才开始呢。”
说着将水盆放下,将浸在水中的帕子拧干动作轻柔的擦着乌拉那拉氏的脸颊。
乌拉那拉氏任由她擦拭,最后才挥挥手,示意将她扶起。
“本宫好些了,皇上那边可还有什么安排?”
“回主子的话,昨个夜里吴总管送了身银红色的蒙古服过来,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给几位妃嫔今儿围猎准备的,”碧云回身冲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眼疾手快的将放着衣服的托盘端到了乌拉那拉氏面前让她看看,“虽几位主子不会真正参与,但皇上嘱咐了,可以带着人在周围转转,别闷坏了。”
听了这话,乌拉那拉氏本手抚在服饰花纹上的手顿了一下,“除此之外皇上那边可还说了什么?”
她可不相信昨个儿闹成那样皇上会不清楚,就算是皇上安排的人没将这些传过去,那位慧妃娘娘也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回去就将自己受了委屈的事透给了皇上,哭哭啼啼的求着主持公道呢。
“没呢,皇上唤了太医问了几位娘娘、小主的身体,只派了吴公公来嘱咐奴婢们好生伺候着。”
“慧妃那边如何?”精致细长的眉毛蹙起,慧妃没闹事?
这不应该呀。
果然下面就听到了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昨个慧妃娘娘回到自己帐篷后曾派了贴身丫鬟去求见了皇上,但皇上正与几位蒙古亲王、郡王宴饮,并未见她,之后便歇在了皇帐之中,期间未曾召过他人。”
这就是说昨儿乾隆没有召人侍寝也未曾去瞧过慧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还以为以他对高氏的宠爱,起码会去见见人呢。
也是高氏自个儿想不明白,再得宠,作为帝王也不会容她在这种情况下胡闹,这不去见她却又给其他妃嫔送了衣裳就是给高氏的一记耳光,让她好好醒醒脑子了。
后宫里如何那是闺房之乐,是情趣,出了后宫,那就是放肆、不懂规矩了。
轻笑一声,这登基几年,这位新皇可是比还是宝亲王时多了为一丝帝王的理智。
好笑的摇摇头,作势要起。
碧云赶忙放下帕子扶了娴妃起身,碧玉也紧接着要将手上端着的衣服搭在她身上,“主子都好久未曾策马了,今儿可好好跑一场了。”
碧玉可是记得自家主子当初策马的潇洒明媚模样的,这几年主子的谨慎冷淡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主子不知要多久之后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银红的衣服一上身,有些苍白的脸也有了几丝血色。
乌拉那拉氏有些怔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般颜色自大婚那一日之后她便再没有穿过了,少女时期最爱张扬明艳的款式,现如今却是连最初的模样看着都有了几分陌生。
她抬手轻轻搭在铜镜中自己的眼睛上,遮住了满眼的茫然。
垂下眼睑,睫毛不住的颤抖。
沉默许久后,她才呼出一口气,“换下来吧,碧云去拿本宫之前准备的褚色的裙子,”最后又有些不舍的摩挲着身上的衣裳,“这身便好好的收起来吧。”
“主子,可这是皇上送过来的……”碧玉有些疑惑,自家主子明明看起来很喜欢,怎么却要收起来呢?
但虽是在询问,手上却开始为乌拉那拉氏解着扣子,将这一身鲜艳的红装换下。
“无事,本宫会与皇上解释的,皇上不会怪罪。”乌拉那拉氏并不担心这一点,宫里的女人没有几个是能上马的,不过就是为了蒙古入乡随俗换的衣裳,她作为身份最高的宫妃还是更适合稳重些的。
至于那些鲜艳的颜色,若是喜欢,自己在宫里穿穿也就罢了。
碧玉撅撅嘴,“主子明明该是最肆意的,哪用如此小心翼翼守规矩,处处都要思量再三的。”
将手中脱下的红衣一折,递到碧云手里,又换了她手里颜色不知道暗了多少的褚色裙装,虽上面各色丝线绣的孔雀添了几分亮色,在她眼中也还是配不上自家主子容貌的。
碧云斜了她一眼,动作极快的将被塞进手里的衣裳抚平褶皱叠好放回托盘,嘴里絮絮叨叨的告着状,“也就主子纵着你这般口无遮拦,瞧你这话说的,宫中规矩大,哪能不守着规矩,若是叫人听了你的话,还不得扒了你的舌头!”
这话还不算完,她还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伸出手来像是要去扯碧玉的舌头。
碧玉见状连忙躲到了乌拉那拉氏身侧,可怜巴巴的控诉,“主子你看,碧云姐姐又欺负奴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