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是深邃湛蓝的天空,四周是碧绿如梦的加勒比海水。远处的群山苍翠连绵,有如披着一件用淡蓝色的云雾和柔软的轻纱编织而成的舞衣。在热带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如此璀璨悦目而又如此的缥缈神秘。
时近中午,荣兵终于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山峰的最高处。擦着脸上的汗水四下望去的时候,不由得点着头在心中赞叹……“蓝山”这个名字真的是既贴切又富于诗意!
蓝山之旅实在太美妙了!
五颜六色的奇花异卉、绿意盎然的树木植物、还有品种繁多到数不清的动物、昆虫、和禽鸟,把这片莽苍荫翳的热带雨林点缀得如此艳丽灵动而又生机勃勃!
草丛间不时跃起的彩色青蛙;在脚下夺路奔逃的各种鬣蜥;站在高高的枝头自恋地啄理着艳黄羽衣的林莺;被山间来客吓得扑楞着彩色翅膀乱飞的黑嘴鹦鹉;“纺锤树”的枝桠间犹如一条彩带盘绕的“牙买加红蚺”;在远处警惕四望的科尼兔;舒展了大得惊人的双翼翩然起舞的“大螯豹凤蝶”;还有多得数不清望不尽的植物花卉和昆虫,大多都是已经在美洲生活了七年的荣兵从未见过的。
可蓝山之旅也着实太艰难了!
走入这片繁茂的雨林,简直就像走进了一座无边的热带植物迷宫!满眼都是高大得完全遮蔽了天空的热带林木;遍地都是密不透风深及腰腹的的青草;树林间布满了粗大如蛇的拦路藤萝,似乎亿万年来就生长于斯,绝不允许任何访客越过它们的领地。想要在眼前找出一条向山顶攀爬的路?荣兵感觉比高考时数学卷上那两道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定积分题还难!
啥是路?哪有路啊?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植物幕墙!荣兵真有些怀疑老水手是不是白白的牺牲了?英国龙虾兵又没长翅膀,他们能从这样的“路”走进蓝山深处,去追捕和杀戮马隆人吗?
要不是昨天夜里宿营的时候,唐娜姐带来的一个水手不停地用很特别的节奏和声音,吹响那种叫做“阿崩”的牛角号,终于在今天早上引来了“导游”,他们这群人是绝对没法进山的。
“导游”是荣兵此前就见过的,就是那位“库球埃上校”。他这个“上校”的头衔并非哪国皇家认证,而是马隆人自发地这样称呼他的。皮肤黝黑的“库球埃上校”来自西非的加纳,是“阿散蒂王国”的阿坎族人。他是马隆兵团的领导,也是“自由公义会”的九位长老之一。他还有两个勇猛善战的弟弟,也都是马隆兵团的悍将!这三兄弟就是南妮女王最为倚重的武装力量骨干。
这位骁勇善战的黑人上校是个不善辞令的人,不过他仍是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对荣兵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尊敬!一路上不厌其烦地为第一次走进蓝山的荣兵讲解着,告诉他那种有五个卷曲的红色花瓣和艳黄花芯的植物叫“大叶槿”;告诉他路边那丛叫“苏斯皮亚比比弗里亚(Chusquea abietifolia}”的竹子要三十三年才会开一次花;告诉他眼前飞过的这种红嘴长尾的蜂鸟叫“医生鸟”……
上校也解答了荣兵的疑惑,老水手并不是白白地牺牲了。正相反,如果没有他的牺牲,由同舟会秘密主导的那次“蓝山秋狩”,很可能已经把蓝山深处的马隆兵团和“自由公义会”剿杀殆尽了!
原因呢?叛徒!马币的又是因为叛徒!
一个下贱的马隆人想要牺牲同胞的生命来换取它个人的“幸福”,偷偷逃走之后主动找到了同舟会。它泄露了蓝山马隆人的分布位置、人数、武器、以及进出蓝山的几条秘径。还主动给同舟会出主意,如何截断秘径,如何可以不使一人漏网地包围,进山之后占据哪里可以切断马隆山寨的水源,焚烧哪里可以把马隆人储存的粮食付之一炬!
要不是老水手用自己的生命焚毁了那个物资仓库,蓝山人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库球埃”手下一个十来岁的黑孩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瘦小灵活的身体时而被高高的野草掩没,时而又冒了出来。只见他扭头露出一口白牙冲身后的众人一笑,就蹲下身去,左一转右一绕地带着大家钻过了蛛网般的藤萝幕墙,让荣兵犹如做梦似地,走在一条视野中根本就不存在的“路”上。
在这样的“路”上行进,耗费的体力要比平常的三四倍都多。荣兵是正当年的小壮爷们一个,现在都累得像狗一样哈哧哈哧的了!可他每次关切地扭头望去时,都会收到唐娜姐回馈给他的微笑。
唉……自己的这个老姐啊,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你见过她在幽静的小院落里修剪花枝时那娇怯的身姿,如果你见过她坐在雅致的客厅里时那副慵懒的样子,你绝对想像不出,这个女人的身上竟会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坚毅和强韧!此刻她虽然也是鬓发散乱香汗满腮,却仍然浑若无事地对荣兵的关切报之以微笑。
这是个无法形容的女子!看着她,你会忽然懂得了,你根本就没资格做一个软弱怯懦的男人!
安妮挽着唐娜姐走在她身旁,此刻也已是面色红胀汗湿双颊了。不过荣兵对她倒是没啥可担心的。女海贼嘛,强悍是人家能够活到今天的资本。
这次从龙德岛出发的时候,是唐娜姐点名要安妮参加墨西哥行动的。荣兵虽是有点不乐意,却也没拦着。安雅有事不能出来,唐娜姐身边总得有个女伴吧。女人不都这样吗?撒尿都得结伴。
这次要上蓝山,两位女士都换了男装。没有了宽大的帕尼埃裙撑和繁复的蕾丝花边,此刻这位穿着衬衫和长裤的唐娜姐,就像三百年后在夏日里和你去郊游的一位邻家大姐姐。只不过,这趟郊游也太遭罪了!
就在荣兵渴得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大家总算又登上了一座小山峰。“库球埃上校”停了下来,让大家就地休息。自己朝那个黑孩子一招手,就用砍刀不停地砍着身前拦路的藤萝和枝杈,朝东边的山坡上艰难地走去。
荣兵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就直挺挺地躺了下去。望着头上浓荫蔽日的树冠一个劲儿地狂喘!渴得要命!水壶早就空了。之前压根就没想到,在植被如此繁茂的蓝山上,居然连条山溪都没看到。要知道,牙买加岛在印第安语中可是“泉水之岛”的意思啊。岛上的水源是特别丰沛的。看来,马隆人的大本营选址非常刁钻!专挑这些沿途无法补充饮水的路径才可以到达。
再看看同行的那些兄弟,除了剑圣那样任何时刻都在耍酷的变态,和奥德那样的大力巨人,别的人也都是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牛喘!两位女士反倒更从容些,她们正坐在一根歪倒的树干上用手帕扇着风。
那是一株巨大的李子树的树根,看断桩的茬口似乎是被砍倒的。想想也怪,这一路上随处都是奇花异草,满目都是高大的树木,咋愣是没有一株果树呢?在加勒比地区,随便哪个海岛上果树都是很常见的啊?
“库球埃上校”带着黑孩子又艰难地趟着深草走了回来,他怀里抱着一大捆紫色的藤蔓,黑孩子怀里抱着一大捧绿色的叶片。两人给大伙分发之后就示范给他们看……上校拿起一条长长的藤蔓,用刀把一头割开后,拎起来对着自己的嘴,很快就有清亮的汁液从断口处滴进嘴里。听奥德翻译说,那个黑孩子采来的是野薄荷叶,可以放在嘴里咀嚼,但别咽下去,嚼过就吐掉。叶片的清香和少量的汁液也能缓解口渴。
荣兵先尝了两根藤蔓汁,味道有点涩,倒不难喝,就是汁液有点少。又嚼了几片野薄荷叶,也还不错,有点像葡萄藤的味道,嚼在嘴里有种清凉的香味。
继续上路的时候,荣兵就奇怪地问道:“上校,刚才路上那棵果树是什么人砍倒的?还有,这一路上怎么都看不见一棵果树呢?”
上校轻蔑地哼了一声:“那都是英国人干的!几十年来,白人每次进山搜捕马隆人,都会顺手把沿途见到的动物都打死,果树都砍断。这些蠢猪还以为这样就能使我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就能慢慢地困死我们!可大山是慷慨的,几十年过去了,马隆人非但没有被困死饿死,反而越来越多了!你看着吧罗宾,我们迟早会把那些欧洲人全都赶下海去!我们迟早会把整个牙买加岛全都变成我们的家园!”
荣兵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会有那么一天的!真会有的!上校,我相信你的话!你们自己也一定要坚信!”
上校咧着厚厚的嘴唇憨憨地笑了:“罗宾,我们马隆人都喜爱你崇敬你,都会非常欢迎你的。我们早就听说了你为我们黑人同胞做过的那些事情,大家都非常非常感动!上次你因为埃海伍的事心情不好,不想来蓝山,南妮女王过后还遗憾了好久呢。这次她见到你,一定会比见到唐娜小姐还要高兴的!”
荣兵有点汗颜了。上次因为目睹了老水手惨烈的牺牲,自己就蛮不讲理地迁怒于人!拒绝了唐娜姐去蓝山的提议。
其实那个计划本来就是自己提出来的,没有老水手的牺牲,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再者,奥德说得对,老水手不只是他罗宾的朋友和弟兄啊,他也是一位“自由公义会”的成员,他还是一位马隆战士,他更是一个蓝山人!
又艰难地翻越了两座小山,就开始走进了美好的时光。远处的山坡上时而会有几株树番茄或是无花果树,甚至在路边不远处就看到了几株树葡萄和番石榴树。看来附近是有山溪了,小黑孩子把大伙的水壶都要了去,钻过一片藤萝就朝西南边跑去了。
荣兵狼吞虎咽地连吃了两个无花果,又接过小黑孩子递来的水壶正在仰头痛饮,忽然从对面的高山上传来一阵节奏很怪的牛角号声。荣兵听出来了,这就是马隆人那种特殊的联络方式——阿崩。果然,对面山上的号声停下后,“库球埃上校”也吹响了“阿崩”。号声很有趣,有时是长短不一的“嘟-嘟嘟嘟-嘟-嘟嘟”,有时又变成了“嘟——呜嘟嘟-呜嘟”,就像在说话一样。
一大段长长的“对话”之后,上校走过来笑着对唐娜和荣兵说:“山上已经知道你们来了,全寨的人都像过节一样高兴!南妮女王和长老们决定今晚举行盛大的‘克罗曼蒂’,来欢迎我们蓝山最尊贵的客人!”
荣兵好奇地问:“山上不但知道有客人,还能知道是谁?”
上校愣了一下,点头道:“当然。我刚才已经告诉山上了。”
荣兵指着上校腰间的牛角号,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们的‘阿崩’能把这么具体的内容都表达出来?”
上校挠了挠头,迟疑地说:“这不算难吧?比这复杂几倍的内容也没问题啊。”
唐娜姐笑着推了荣兵一下:“知道了吧?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可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一个民族的智慧。”
荣兵也笑着摇头:“可不敢小瞧,真服了!这也太厉害了吧?我看这比电报还快捷呢。”
“电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胡说呢,呵呵……”
傍晚时分,二十九个人艰难地从山下泥泞难行的“猪道”跋涉而过,又转出了山坡上盘旋曲折的“羊道”,已经爬上了云雾漫卷的半山腰。上校说,这是本次旅途的最后一座山,到了山顶后,向下穿过一条“鼠道”,再拐进一片谷地,那里就是马隆寨了。
不过这最后的一段路委实太折磨人了!在远处看着还不觉得如何,走到近前才会发现,这座山上不只是植被茂密得吓人,地面也起伏不平。沟连着沟坎连着坎,被绿色植被覆盖的地表多是隐蔽的折缝,还有在表面上看不出来的下沉带。怪不得几十年过去了,武器简陋得犹如石器时代的马隆人,却始终能够在欧洲人的追杀中存活下来。看看这里的地势就知道,真是个绝佳的伏击之所啊!
其实,除了险要的地势和迷宫般的热带雨林,英国人最怕的还是南妮女王!
在牙买加甚至整个加勒比海地区,到处都流传着这位女杰的传奇故事。出生于非洲阿桑特部落的南妮女王,是一位精通各种巫术的女巫之王!与她那些神奇的巫术有关的故事,荣兵早就听水手们绘声绘色地讲过许多了。
传说之一:有一次,金斯顿的捕奴队夜袭蓝山脚下的一处马隆营地。可龙虾兵们不知道,南妮女王当时就在这个营地里,而且她早已占卜到,今夜英军一定会来偷袭。
英军摸进来的时候,发现营地里篝火明亮却空无一人。火堆上吊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的水正在沸腾着。结果不知怎么回事,龙虾兵们忽然都像失魂了一般……猫着腰端着枪排成队列,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大铁锅!而那口最多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大铁锅,却有五个龙虾兵先后跳了进去不见踪影!带队的少尉赶紧朝天开了一枪,枪声吓醒了陷入迷 幻的士兵们,大伙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至于那五个悲催的龙虾兵,真的在沸腾的汤锅里被煮成了五只通红的大龙虾。从那以后,南妮女王就成了金斯顿英军的噩梦!
传说之二:许多年前的马隆寨是建在蓝山脚下的一片谷地里。有天拂晓被捕奴队袭击时,一个抱着婴孩挤在慌乱的人群中奔跑的母亲,忽然被身后的乱枪打中了!
那样惊恐混乱的时刻,真的是谁也顾不得谁了。可南妮女王不是!她回头看到了那个倒在地上还紧紧抱着孩子的母亲,也看到了她哀求地望向自己的目光!南妮就逆着混乱的人群冲了过去,抱起那个婴孩回身就跑!
身后的捕奴队忽然乱枪齐发……一颗铅弹直奔南妮的腰臀射来!南妮立刻施展起巫术,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闪电般地抓住了那颗子弹!单手就把子弹塞进了自己打空的枪膛并上好了引药,接着抬手就是一枪……“呯!”
这一枪竟然像串糖葫芦一样打死了三个英军!捕奴队的士兵们被吓得差点集体疯掉!他们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咋办,反正是不敢再朝南妮开枪,更不敢追了。马隆人趁机扶老携幼地逃进丛林,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
传说之三:又有一次,一队英军从泥泞的“猪道”艰难地跋涉而过,要去清剿山中的马隆寨。可自从走进了“羊道”之后,从队尾的最后一个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忽然被脚下的灌木、头上的树枝、或是身边的藤萝闪电般地勒住脖子拖进了草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嗝屁了。前面的人没回头,也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最后是一个上尉走累了,吩咐队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刚把大衣随手挂在身边的树枝上,那棵树忽然就活了!它猛地薅住了上尉的头发雷霆般地一刀割喉!
与此同时,所有刚刚坐下和躺下来的英军士兵们,忽然都被身边的野草枝桠和藤萝凶猛地袭击了!连端枪和拔刀的机会都没有,英军顿时被杀得鬼哭狼嚎抱头鼠蹿!结果,共计218人的两个步兵连队,最后活着逃出蓝山的只有94个。其中跑得最快的六个已经活活吓疯了!
传说之四:一次,南妮女王带领一群马隆战士悄悄下山,到“萨顿庄园”(Sutton Manor)的种植园里去解救一群奴隶。就在马隆战士得手后掩护着奴隶们逃跑时,被瞭望塔上的民兵发现并迅速拉响了铜钟。萨顿庄园里立刻就有大批庄丁端着枪追杀出来!一个跑在最后的白奴姑娘被追上来的恶狗咬住了小腿,惨叫着摔倒在地!又有四条恶狗也咆哮着扑过来开始撕咬她!
马隆人下山是为了营救自己的黑人同胞,根本没人在意那个白奴姑娘的死活。可仁慈的南妮却不这样想。她马上返身冲了回去,施展起巫术瞪大了眼睛怒吼一声!那几条凶狂的恶狗一看到南妮女王那双有魔力的眼睛,登时吓得骨酥腿软簌簌发抖!夹起尾巴就哀鸣着逃了回去。南妮女王立刻背起那位受伤的白奴姑娘,冒着枪林弹雨跑进丛林,就这样救下了她的性命。
不过,荣兵对这个故事可就不相信了,因为他听到的是另一个版本。南妮女王根本没有施展什么魔法和巫术,她当时是转身冲了过来跟群狗搏命!残酷的拼杀之后终于砍翻了两条为首的恶狗,吓跑了剩下的三条,满身是伤的她才赶快背起那位白人姑娘,艰难地跑进了丛林。
荣兵绝对敢肯定这个版本才是真实的!因为这是当事人亲口讲述给他的。因为那位白奴姑娘就是唐娜姐。
这只是随便举了几个例子而已。在蓝山马隆人的口耳相传中,关于南妮那些神奇的魔法和巫术,还有好多好多更为离奇的传说呢。所以马隆人既敬爱她又畏惧她。都称她为“南妮女王”。
不过孩子们却没人叫她南妮女王,荣兵听奥德翻译说,那个小黑孩子讲起南妮时,称呼的是“南妮奶奶”。可见孩子们对她的情感,是敬爱远远大于畏惧的。
唐娜姐也是这样说的。她告诉荣兵不用紧张,南妮并不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位会魔法巫术的霸道女王。正相反,她是一位非常有亲和力的女子。马隆寨的大人们都敬她怕她,但孩子们却都非常爱她。她也不是个任性独断的专 制首领,而是特别重视信息的采集与筛选,虚心听取不同的意见和各种看法,所以做出的选择正确率非常高。她是一位理性睿智而又坚毅果敢的领袖。
荣兵终于见到这位传奇的女杰了。他拉着唐娜姐的手刚刚爬上峰顶的缓坡,就看到一大群人正从对面的谷地下面匆匆地走了上来,双方就在这片长满了芳草的山坡上相遇了。
两群人都面带笑容快步朝对方走去,荣兵的目光立刻就被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非洲女子吸引了……
她的表情镇定从容,一双很大的丹凤眼中透射出睿智和坚毅的神采!她有着与唐娜姐不相上下的身高,身形挺拔略瘦,却能够让你感觉到,似乎有种巨大的力量就蕴藏在她身上!不必问,她肯定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南妮女王了。
不过,她的衣着服饰与“女王”这个词可真是太不搭界了!既没有从南非掠夺的“大非洲之星”和“库里南2号”钻石,也没有从印度抢来的“光明之山”钻石,这根本就不像一位女王嘛!身上连浓浓的血腥味儿都没有,怎么还好意思被称做女王呢?
她的头发是被一条破旧的淡蓝色布巾包裹着,身穿一套灰褐色的粗亚麻布“奴隶服”,这种衣服是奴隶们干活儿时穿的。因为西印度群岛气候炎热,奴隶主连布料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省下不少。上衣很短,抬起胳膊就会露出肚皮。裤子很肥大,倒是利于排汗,但同样非常短,裤腿只到膝盖之下几公分。几乎所有在甘蔗园里干过活的奴隶们,小腿上全是被蔗叶锋利的边缘或是蔗杆的断茬刮刺出来的累累血痕!眼前的这位南妮女王就是这样。
两群人走近之后,荣兵惊奇地看到,当初面对疯狂的黑胡子可怕的炮口时,连裙装上的蕾丝菲边都不曾抖动的唐娜姐,此刻却在微微地颤抖着……她那一向淡定宁静的眼睛里,此刻已是满含着亮晶晶的泪花……她缓缓地走向南妮,两人都伸出了双臂,然后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荣兵看到,她甚至像个孩子一样,把头紧紧地依偎在南妮的胸前,肩头轻轻地耸动着,在无声地啜泣……
良久,唐娜姐才把头从南妮的怀里抬起来,眼含泪花与她微笑着对视……又扭过头来招了招手:“荣兵过来,我为你引见南妮女王。”
荣兵立刻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肃立着。唐娜姐回过头去介绍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他吗?这就是我弟弟,罗宾。”
南妮向前走了两步,微笑着朝荣兵伸出了手:“蓝山人欢迎你啊罗宾。我早就听说,在加勒比有一位一直在无私地帮助我们非洲同胞的中国人,不只是我,我们所有蓝山人都特别想见到你,想对你表达我们无法言喻的感激之情!”
荣兵却没有和南妮握手,而是恭谨无比地深鞠一躬,很动情地说了一声:“您好,尊敬的南妮奶奶。”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就都笑了起来。是啊,罗宾的这声南妮奶奶叫得也太突兀了吧?南妮的真实年龄没人知道,荣兵问过唐娜姐和库球埃上校,都说不知道。但感觉也就和唐娜姐差不多吧?没准儿还小一些呢。而且南妮长得也并不老,非洲女子的皮肤很紧致,南妮除了双眉之间有几道竖向的“川”字纹,整张清秀的脸上几乎连条皱纹都没有。
南妮女王显然也有些吃惊!她在见面之后第一次显露出女性化的动作和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脸,环视着众人微笑道:“罗宾他……叫我奶奶?我已经……长得这么老了吗?”
“哈哈哈!”两大群人都哄笑起来。
其实说到底,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荣兵,哪怕是面对这个时代的一个婴孩,他都得是孙孙孙孙……孙子辈的。不过这家伙有点小阴暗,老是搂着那些比他大不少的人用母语叫着“兄逮”。
“兄弟”这个词在汉语里细究起来,并不是泛指平辈的同性,而是指比自己年龄小的弟弟。这是荣兵一个小小的恶趣味,除了老吴之外,别人谁也不懂,只知道罗宾的意思是“brother”。谁能想到这小子是在那儿偷偷占小便宜呢?而且就连老吴都不可能知道,荣兵占的可不只是几岁十几岁的小便宜啊,而是三百多岁的……反正还是个小便宜而已。
可此刻面对南妮女王,荣兵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收起了那些促狭的心思。伟大的人格所具有的感召力,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这位女杰那些令人感动的传奇故事,让他在心中澎湃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崇敬之情!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想和那些蓝山的孩子们一样,带着敬爱之情,亲切地叫她一声“南妮奶奶”。
还是冰雪聪明的唐娜最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她自己见到南妮时竟会失态得像个小女孩,其实不也是同样的情感吗?
唐娜姐就笑着说:“南妮,这孩子不是说你老。我明白了,荣兵是听了关于你的那些传说之后,非常感动,他是把自己也当做蓝山的孩子了。”
大家都不笑了,几十双眼睛望着荣兵和南妮,都露出了感动的神情!南妮的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淡定和沉静,她动容地注视着荣兵清澈的眼睛,忽然轻声说道:“欢迎你,蓝山的孩子。荣兵,我能抱抱你吗?”
荣兵像个孩子似地笑了,他张开双臂走上前去,与南妮女王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众人都笑着鼓掌跺脚地欢呼了起来!
南妮又朝奥德走了过去,仰起头和他紧紧地四手相握,热情地聊了好一会儿。奥德是被“自由公义会”派到非洲西海岸的老艾海伍秘密发展入会的,他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公义会的大本营蓝山,第一次与南妮女王和公义会的几位长老相见。此刻已经是激动万分!
相互介绍寒喧已毕,大家就纷纷抬起十几个木箱,朝南边的山谷下面走去。再穿过一条“鼠道”下到谷底,就是蓝山深处的马隆寨了。
荣兵还以为前面的“猪道”和“羊道”已经够难走了,走过了这条“鼠道”,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迷宫!他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慨……要是没有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带路党”,英国人就算活活累死也没机会攻进马隆寨啊?
叛徒啊!这些个该身受4201刀凌迟活剐的叛徒啊!!
==============================================================================================================资本主义国家的富强是因为民主?给道爷闭上你们的臭嘴!!!是因为你们近二百年的血腥屠杀和殖民掠夺好吗??是因为你们近百年来更为隐蔽和狡诈的新殖民主义好吗???——《荣兵日记•老道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