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付春芳去茶水间打水,王万福也跟了去,拦住打好开水正要往回走的付春芳,搭讪道:“打茶啊!”
付春芳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王万福故作神秘。
“什么秘密?”付春芳不由得好奇。
“你长得很漂亮。”
这也叫秘密?付春芳白了他一眼。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王万福不失时机的又道。
“什么秘密?”
“我很喜欢你!”王万福笑眯眯看着她。
“你还是喜欢别人吧,我不希罕。”
“是不是你心里有别人了?”
“那是我的事,”付春芳正色道:“我只想跟你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你喜欢研峰?”王万福将压在心底已久的话终于说出来。
“不关你的事!”付春芳未置可否。
王万福提醒她:“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凑什么热闹?”
“那也不关你的事呀!”付春芳不屑道。
“别傻了,研峰不会喜欢你的。”
“那更不关你的事呀!”付春芳十分生气的道:“没有其他话我就走了,别挡道。”
王万福讥讥的笑着让开了。
王万福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追女孩子哪有这么容易,没拒过十回八回那都不叫追,他写了一封深情款款的情书塞在信封里从邮局寄给她,没想到付春芳连封都没拆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王万福很伤心,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心里放不下她,一有空就跟我提起她,有一次在饭堂又说到她,旁边有一男的开玩笑的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干嘛不强奸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痛苦又有个鸟用。”
我瞪眼道:“那怎么行,可是要坐牢的。”
那男的又笑道:“为她连牢都不敢坐,还谈什么爱她,说明你爱她还不够深。”
这是什么神逻辑,王万福道:“说得好听,换你你敢吗?”
“爱她就别害她,你这样会让她一生都有阴影的。”我认真的说。
“去你的,装什么道学家,”那男的朝我挥挥手,不屑道:“人活着要对得起自己,喜欢就要得到,不论用什么方法,别给自己留下遗憾,古话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古话还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我回道。
“如果换作你,你敢那样做吗?”王万福饶有兴趣的问那男的。
那男的笑着说道:“那要看值不值得,苦追不行就强上,直接跟她说我愿意为你犯罪,愿意为你坐牢。”
“敢情你就是这样追女孩子?好恐怖,女孩子碰到你简直就是一种灾难。”我不敢苟同。
“哪有那么多情投意合,有时候强扭的瓜也会甜的,软的不行也要来点硬的。什么叫木已成舟?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谈恋爱,都它妈相敬如宾、礼敬三尺那还谈个什么劲啊!”那男的似乎还觉得意犹未足,还加了一句:“爱她就上她,这才是爱的最高境界。”
我告诫王万福:“千万别听他那些谬论、损招。”
“我知道,”王万福笑道:“当个笑话,哪会当真,就是他也不会真这么干,也就是你这个实成人把人家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真。”
那男的见我上当,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得意。
正当王万福身陷苦恋中不可自拔时,有一个人却在始终都关注着他,暗恋着他,看到王万福追付春芳不成,心中窃喜,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在擦模的岗位,位于这个组“凹”字形下端,与王万福隔好几个人的距离,中间还有一个烤箱挡着,不容易见到他。过烤箱的模很多,她专挑王万福的模擦,有时候故意擦破模槽里烤干的油,然后拿着模走到王万福面前交给他,让他返工,她知道这样会增加王万福的工作量,可是又什么办法呢,她就是为了多看他几眼,多跟他说几句话。王万福哪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个女孩子爱找麻烦,总没好脸色给她看,常把她挤兑得直想哭。
她没谈过恋爱,她爱她,又不知该如何爱,如何接近他,如何走进他的心里。一颗心忽喜忽忧,每天只要看见他,她就心花怒放,高兴万分,哪天没看见他,她就心慌意乱,失魂落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很不安。她不敢表白,一个姑娘家向男孩子表白,成什么话,还不被人笑死。她也不愿再隐藏自己的爱恋,自己在心里死去活来,而他爱的那个人却毫无知觉,这样太痛苦了。
她每天在矛盾中煎熬着,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非疯掉不可,几经挣扎之后,这个腼腆的姑娘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向他吐露心曲。
这天下班,同宿舍有一个人给王万福端来一碗水饺让他吃。
“正饿了。”王万福也不客气,拿起就吃。
“不是我买的。”同事说。
“那是谁,”王万福一边吃一边问。
“你认识,就在你们组,她见你这几天不开心,她说要送你一份好心情。”同事又说。
“这么神秘?”
“这是她的碗,你吃完后把碗还给她,她就在厂门外等你,说找你有点事。”
这玩的哪出?王万福心里犯了滴咕,本待不吃,可是有几个已经下肚,索性吃了个罄尽,也罢,吃了人家的,道声谢也无妨。
厂门外,一个身着羽绒服,脚穿高筒靴的女孩在徘徊,从背后看简直无可挑剔,瀑布似的头发很自然的披散在肩后,虽穿着厚厚的衣服也难掩她妙曼的身材,十指纤纤,其白如纸,正面看就显得一般了,五官尚算精致,却被一副短脸型破坏了,仿佛造物主在精心完成一件作品的最后一刻打了个盹,使得这件作品有了些许遗憾和瑕疵。
这个女孩正是雷绿荫,今天下了班,她早早洗了澡,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拿着自己的碗,去马路对面的“上好佳”综合商店点了一份水饺,托她的一个老乡给王万福送去,并叮嘱他老乡要王万福出厂一趟,有事找他。
看到王万福走出来,她迎上去,故作轻松的说:“来啦!”
“是你?”王万福没想到是她。
“怎么,意外吧!”那女孩不自然的笑道。
王万福把碗递给她,说道:“谢谢你的水饺,很好吃,改天我回请你。”说罢就要回厂。
“等等。”她慌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想同你……想同你说一会儿话。”
“哦,那你想说什么呢?”王万福停住了脚步。
“我……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好不好?”她鼓起勇气说道。
“谁,付春芳吗?”王万福不加思索的道。
“不是。”
“那是谁?”
“那个人跟我长得差不多,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她心咚咚直跳。
“谁?”王万福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害羞。
“你?”
“嗯。”她点点头。
王万福愣住了,半晌才道:“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怎么是突然呢,”她眼眶红了,激动的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当下把她对他一切感情点滴不漏的说给他听,王万福有些感动,他也有过类似的感情经历,知道求不得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孩子对自己的感情竟如些热烈。他就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纸巾递给她,说道:“咱们这样干站着叫人瞧见了不好,走一走吧。”
两个人在马路上静静的走着,一时没有说话。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王万福打破沉默。
“你什么都好。”
“我性子不好,爱发脾气。”王万福试图给自己找点缺点。
“说明你很有个性,爱憎分明。”她替他分辩。
“我喜欢涂口红,爱臭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长得又不高。”
“浓缩的都是精华。”
“我皮肤又不白。”
“白的是猪婆肉,黑的是沉香木。”
……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论王万福如何贬低自己,她总能在这些缺点中找到优点,找到爱他的理由。
正当王万福因付春芳而伤心失意时,突然有个女孩说爱他,他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他思思谋谋了一会,说道:“这事让我好好想想,我们回吧。”
夜深了,王万福仍没睡着,他脑子里不断闪过付春芳和雷绿荫的身影,从感情上讲,他最爱付春芳,从现实来说,雷绿荫才是他能把握的人,只要他愿意,他们就能在一起。
坦白的说,他喜欢长得好看的,性格等内在的倒在其次,如果从外表就吸引不了他,那他就没有动力和激情去争取和追求,对雷绿荫,他觉得她各方面都还不错,只相貌上和他心里上的期望还有点距离,答应她吧,自己心有不甘。不答应吧,自己的感情无处寄托。他没读多少书,也比较随性,没那么多道德观念缚束,有时候甚至觉得答应了也无妨,两人年少方艾,你情我愿,玩玩也没什么不可以,至于能不能长久,以后再说。谁规定两人只要好上了,就一定要白头到老?
如果自己答应了,等于把通向付春芳的那扇门彻底关闭了,跟付春芳之间再无半点可能了,唉!究竟是要找个我爱的人还是爱我的人,委实难以决定。
“知秋,”付春芳对着我叫了一声,我装着没听到,她又叫一声。
我不情不愿的应道:“干嘛呀!”
她笑着说道:“你怎么不理我?”
我想,她是王万福喜欢的人,而王万福又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我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聊了吗?”她笑道。
“跟别人聊可以,跟你就不行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
“不为什么。”我不想解释。
她也没生气,仍旧笑道:“你不要这么有个性好不好,聊个天嘛,有什么的,怕我吃了你呀!”
“是。”我装出一出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样子。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说道:“你这人呐,没劲,真没劲,没劲透了!”
八组拿模男员工不知聊什么,聊得兴起,忍不住手舞足蹈,没留神踢翻身后的铁凳,“咣当”一声,吓了我们一跳,响声惊动了正在附近巡查的主管赵阿斗,过来训斥了一番,那男员工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接受批评。
赵阿斗前脚刚走,那男员工马上又神灵活现,眉飞色舞,就有人笑他道:“周从善,你这招女人拳还真利害,把主管都引来了。”
“你们知道什么!”那个叫周从善的得意的说道:“这叫‘丽华梳妆’,当年杨过用这招还打败过金轮法王的徒弟。”
我喜欢看金庸的小说,听他提到杨过,就多看了他两眼,周从善个子还算不低,模样就有些不敢恭维了,皮肤有一种不健康的白,细眉小眼宽额,唇上虽看起来光溜溜的,已具八字须的雏形,颧骨高耸,显得下巴短小。
他对刚才的事丝毫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像个乐天派,快到下班,他又对着打版组一个前来上夜长得像杨钰莹的女孩大叫道:“老婆,你来了。”
那女孩很生气,说道:“谁是你老婆,别乱叫!”
原来这女孩并不是他老婆。周从善也不管这些,厚着脸连叫几声“老婆、老婆……。”惹得很多人看着他们俩个笑,我也不禁莞尔,这家伙其貌不扬,衣着不显,是哪儿来的自信?
那女孩又羞又怒,虎着脸对着周从善大声咒骂,骂着骂着突然咯咯咯咯笑起来了,那男的见她笑,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两眼放光,愈加激动,说道:“香芝,你还是喜欢我的,你看你都笑了,你就承认了吧。”
那女孩怕他越说越离谱,拼命克制住笑,厌恶的说道:“我笑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是觉得好笑,你这么个消化不良的东西我怎么会看得上你?”
周从善也不生气,依旧嘻皮笑脸对她道:“你打击不到我的,反正我是追定你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人家女孩子老婆,遭骂后也是满不在乎。换作我真是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