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一早,锣鼓喧天,花轿迎门。
江七夕被二哥背着上了马车,玄清也在无数惊艳崇拜的目光中骑着匹黑骏马,就此一骑一车,仪仗开道,红妆十里随行。
这里的红妆其中一里乃是玄清下聘的聘礼,早前送进江家被收入了江七夕的储物戒中,如今迎娶送嫁的大喜之日怎能不放出来撑撑场面。
这场面纵然玄清和酒卿不需要,但是凡间的白玉楼和江七夕需要。
以白玉楼的身家,婚礼自然不可简办,以白玉楼对江七夕的在乎,娶亲必是倾尽湖光山色,天下奇珍。更有玄清以己为聘,聘姑娘成永世之好。
而江七夕有爹有娘,有祖籍家乡,她以后与家人应是离多聚少,或是再难相聚。此一回团聚,便还了此身恩情,此一回团聚,亦要为家人谋求福祉,奠定个后世根基。
这些玄清都为她做全。
米面钱粮,夫子良居,如今的江家可谓是家大业大,名利双收,也只有这样江七夕才能离开的无有后顾之忧。
前头一里红妆是以玄清十八年苦心孤诣的经营,定了天下太平,保了酒卿重生,又吞下心中万般苦涩,这一切都一切都化做了这聘礼中的奇珍异宝,月衣云裳。
玄清:她远在红尘之外,又近在心头之巅。她魂魄不全我护她周全,她神识不明我心亦不可明。
她远不得,近不得,离不得,聚不得,这样的不可得,我还能做些什么以慰这十八年的苦痛琢磨,又做些什么能令我熬过这十八年的愁肠百转!
她是姑娘,和所有的姑娘一样爱嬉笑,爱耍闹,会无赖也会撒娇,可她又与她们都不一样!
那些平凡的姑娘可以相夫教子的渡过一生,而酒卿却只能在不断的修炼,不断的打打杀杀中去维护天下安定。
她会流血但不会流泪,除了那次。至今想起酒卿下凡之前的央求:
“师尊留下我吧,师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师尊我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师尊……师尊……”
酒卿不知道她下凡是师尊救她,酒卿不知道她下凡也是天帝惩罚,但这些玄清都不能说。听着她一声声的唤着师尊,玄清心头更是痛如刀绞。
她会无赖会撒娇,但都是在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无畏果敢,从不愿累人担心。她不表功不隐过,她是姑娘,却有着多少男儿都没有的顶天立地。
这重生一回,多想她无忧无虑的做回自己,又怕她入了凡尘,染了凡根,从此与自己形同陌路。
他这样的离不得,放不得,又怎么不令人心焦灼灼。
头一里地的红妆表过,其后九里便是这浩浩荡荡跟随而行的送亲百姓,他们昨日沾了新娘子的光,受了许多衣食。更何况战乱以来也多有受临风阁的救济,如今临风阁阁主娶妻他们又岂有不送之理。
一路的浩浩荡荡,在离了柳邬村将近杨花镇,一路的熙熙攘攘中听声音似乎别有不同。
江七夕打开车帘,见后面磕磕绊绊的追上来几个灰扑扑的孩子。
那些孩子边往前挤还边招着手,嘴里似乎还吆喝着什么。
玄清也听到了动静,让车队慢下来观望,江七夕这才听清
“白夫人,江姐姐,请等等……”
这又是夫人又是姐姐的,他们激动个什么?
江七夕不明所以的示意车夫停车,车夫十分为难:“可是夫人,新娘子的脚是不能挨地的。”
“无事,何须计件这些繁文缛节。”
车夫看看白阁主。玄清只说:“夫人高兴便好。”
离的近的见情况皆是蠢蠢欲动:
“这白阁主还没洞房对夫人就唯命是从了。”
“那是,英雄难过没人关,别管这英雄是谁,他也是个男人不是。”
“谁说不是呢,话说这小娇娘,等阁主新鲜劲过了,还不得再多添几房。”
玄清听他们越说越没有分寸,立时冷目扫过众人,众人也吓的连忙噤声,是半句不敢多言。
江七夕下了喜车,自然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不过当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那几个看上去急切切的孩子。
那几个孩子终于跌跌撞撞那追到了江七夕跟前,一个个慌忙跪地,七嘴八舌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昨天都说我看到恩公小哥哥了,你们还不信,只不过小哥哥是位姑娘。”
“你闭嘴,我们不是信了。不然怎么会陪你追来。”一个看似在这群孩子里大些的男孩喝止那个瘦弱男孩的啰嗦。
江七夕莫名其妙的喊着:“别急,有话慢慢说。”
几个孩子慌忙点头,那个大些的孩子就斟酌开口:“姐姐,您救过我们,在杨花镇上。”
江七夕努力回忆。孩子又说:
“那天我看到你给官差银子让他请我们吃面,那时的我们大多饿的奄奄一息,没有那碗面我们也许都挺不过来。”
江七夕终于明白了过来,怪不得这几个孩子看着眼熟。不过她也着实羞愧:“一碗面而已,我也没帮你们什么。”
方才说话的孩子又出言纠正:
“您何止帮了我们一碗面,您那天还杀了那个押囚车的恶人统领,当天若是他们双方纠缠下去,他们都有武艺自然没事,可我们这些难民可就要遭殃了,恐怕早就被他们的乱剑绞杀了。”
众皆哗然:“原来上次魏室朝廷通缉的小哥就是这位姑娘啊!”
“谁成想他竟然是位姑娘!”
“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说白阁主怎么会娶她这穷乡僻壤的女子为妻,原来这姑娘是有过人之处。”
“那是,那是,我就说要论美貌,这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怎么就她入了白阁主的法眼。
就我家那闺女要收拾收拾估计比她都得漂亮,她之前破衣烂衫的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像个……野小子……”
这妇女说着说着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待她看到白阁主投过来的冰冷目光,立刻就心虚的低下了头颅,不禁腹诽:
说说也不能说了,开个玩笑么,为什么我有点想哭。他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我怕他做什么,可他的眼神实在好吓人,呜呜!
这妇人埋着头努力当个好鸵鸟。旁边的人也不禁讥笑:“就你也不自量力,你这就是东施看西施,自觉得人家不过如此。”
“哈哈,是的,这天下不自量力的人多了,像你这样不自量力的我还头一回见。”
人群中议论纷纷的声音又被一阵哭泣代替:“姐姐,您救救小竹竿吧,他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