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虽然还是冷的让人止不住搓手，但是房檐上的雪水已经被晒化，似乎是有人死在了上面，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融水被染成赤红，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说就行。”
雷彻抱臂，表情甚是轻松。
“现在的情况，照我说还好，在这里的人都死了，那么【事实】也只有我们知道，直接说他们就是混战死掉的，把尸体一埋，明年就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了，药方问题不大，我大概知道一些药具体的制作方法，既然有药，我想他们就不会再深究真相，毕竟为戴罪之人再去讨说法就太不值当了……你的话，我就说你体质特殊炼药非要你不可，他们没有到非得把你抢回去的程度吧？”
“没有，虽然掌门看我确实不爽，但是中门的人不怎么在乎我，他们看掌门也挺不爽的，如果我意外失踪，能让掌门心里不舒服，那他们肯定很开心。”
但是掌门不舒服不是还得派你们来找吗？何必呢。
赫连贺暗自腹诽。
中门那群疯子最不受控制，但是也最好利用。这句话看上去矛盾，却是实话，他们每天都出一些高危任务，死伤都是经常的事情，对于生命逐渐感到麻木，就放弃了理智只顾找乐子，除了任务要求外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处理公务那是想都别想，但是让他们去打仗肯定万死不辞，无论是什么样的黑幕都坦然接受——反正他们身上早就黑的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了。
单杰肯定不管他，赫连贺想。父亲当初拜托他不要对自己出手，单杰就真的只保证他的生存，其余的一概不管，至于是意外身亡还是被谋杀致死，要是能摆脱他这个麻烦事，单杰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看雷彻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靠着墙，满身是血和头发的狼狈样，可那笑容却总让他觉得有些反感，那仿佛什么都掌握在他手中的样子，好似他根本就不是被关在大罐里度过十几年人生的受害者，而是从里面出来就迫不及待开始展示手腕的掌权者——虽然掌权者此刻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甚至走路都困难的弱鸡。
这家伙身上的秘密是远超过我的。赫连贺心里清楚，但是他提出的主意诱惑太大了，如果真能靠着这家伙在中门以外的地方安心存活，那么就有加强实力的机会，到时候，提前几年……不，那个计划提前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答应他？答应他！
“那不就得了，你在这里安心待着，管你复仇还是怎么样我都不拦着，甚至会支持你，租钱就是免费劳动力，出事了互相帮，够划算吧？”
“可以。”
赫连贺点头，雷彻一拍手——这就成了。
他倒不是没看见赫连贺眼里有闪过一瞬复杂情绪，经常干脏活的小鬼有几个心思单纯的？他也没指望过这个世界有谁能完全没有个人利益的庇护自己。
雷彻也有目标，但是和赫连贺的不一样，没那么大，尽管比起他应该能做到的事情来说，这愿望小的就像高山与沙粒的区别。
他只想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的执念，他们告诉雷彻的事情，他们死之前的遗憾，都在告诉雷彻生命的价值。
那是一切的基础，唯有活下去，雷彻才是雷彻，只有雷彻活下去，他才不会是被利用的他，才不会是被当做养分的他。
“那先调查一下吧，你去处理尸体，我来找找药材和药方。”
他笑眯眯的说，完全没有看赫连贺那讶异中带着鄙夷的表情。
“你没手吗？”
赫连贺震惊于此人的蹬鼻子上脸，给句好话就放飞自我。
“你应该是熟练工吧？我才刚刚正经踏入正常生活，处理尸体我又不会，那不是干干我的专长嘛。”
赫连贺无言以对，恼怒的瞪他一眼，拎着他递过来的铲铲走了。
……
在赫连贺努力的挖坑埋尸的时候，他努力的闲庭信步，在鸩门的几排小平房里寻找能用的东西。
基本的家具，都能用。
炼药的器具，保存完好。
厨具碎了挺多，不过他们又不请客吃饭，能接受。
红水没有进水井，不错。
他用脚把沙子蹭到红水上，漫不经心的四处扫视。
满地的尸体，腥臭味随着太阳逐渐升起而愈发浓烈，熏得他头昏脑涨，也许是这帮家伙吃饱饭的缘故，有些人肚子被拉了个口子，肠子胃啊里面的东西就都漏出来，掉在地上逐渐腐烂，很恶心，更何况雷彻的鼻子是第一次味道除了红水以外的味道，他想吐，但是胃里实在没有什么能吐出来的东西。
雷彻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屑，随意指挥赫连贺独自处理这些东西，但是一扭头就闻到了什么，那一点微薄的怜悯就此被遗忘。
是药味。
他大步走进那间土屋，却失望的发现放着药的袋子底部全被红水泡了。
……重要的东西不要放在地上，这群人没被教育过吗？
他把袋子从地上捡起，从袋子里面挖出了一部分可以抢救的药材，炼药的话感觉应该不够，但是人总是要抠搜一点才能活的嘛。
药方倒是好好的放在书架上，他半天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那个叫做雷悟的人的公务区，桌面上摆着文房四宝，上面有一些写着字的纸，但看样子没写完。
龙头丹……百夏草一钱，东海龙鱼王鳞片一片……
金水门十枚，中品……
永梦潭二十枚，中品……
……
赤宫……赤宫！？这不是大兴国皇室的居住地吗？怎么也有需求？而且还没写完要多少货！
这不坑人吗？
雷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另外一本资料。事到如今着急是没用的，只能慢慢想对策。
“鸩门乃上古毒氏后裔……”
嗯，一般都得给自己安排一个吊炸天的身世证明合法性，雷彻大概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造出来的，他随便翻了翻这本书，反正自己知道一些消息。
“万人神识造一子……”
嘶……后面还附带了制造方法，虽然看不太懂，怎么感觉有点熟悉？不让了解外界的任何东西，注入红水……这是一种功法？谁制造的？还有万人神识……难道这就是他脑子一直乱糟糟的，而且说话想法和别人都不太一样的原因？
难道他雷彻就是所谓的【万毒之子】？鸩子就是这么回事？
……好怪。
“一入鸩门就为鸩门之子，鸩门有一人存活，则绵延不绝……”
嗯哼……这就是只要是鸩门的人都有继承权吧？
方便。
他又找到一本家谱，看上去是雷氏的。
到时候可以和赫连贺对一对，防止有漏网之鱼。
他看到了雷悟，他有兄弟四人，却无妻无子。
上面也没有一个叫做雷彻的人。
……那自己又是从哪里来的？
疑点重重，这个门派究竟想干什么？造鸩子，一辈子就这么造鸩子就完事了？雷彻知道鸩子出世会有什么后果，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什么非得造一个为祸世间的东西呢？
雷彻的记忆混乱又模糊，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真相，关于自己的，关于鸩门的，但是也许是刚刚从缸里出来，也许是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也许是“他”离开了，他的记忆好像一片片碎片，很难拼合起来。
呼……总之先不要太重视这点，先拿着这些东西去找赫连贺吧。
他起身，却听到一声巨响，和一声判断不清楚到底是人还是兽的嚎叫。
这又是什么情况！？
